第1章 (一)宿命難逃
遠東國。
墨緋王都。
車水馬龍的街道,霓虹燈璀璨奪目。
人群熙攘的馬路上,一個穿著白色T恤連帽衫、牛仔短褲,搭配白色帆布鞋的女學生,驚慌的穿梭其中。
她不敢有一絲的懈怠,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拚了命地往前跑。
在她的不遠處,有三四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呈山字型緊追而來。
氣喘籲籲的女學生在跑過幾條馬路後,最終拐進了路邊一幢宏偉的建築中。
該建築足有六十多層,正是世界頂尖級的五星級大酒店——D.M.大酒店。
女學生直奔前台,幹淨利落的報出了一個名字:“高陽龍藏”。
訓練有素的前台小姐姐在微機中迅速地敲擊了幾下,然後例行公事的說:“請輸入密碼。”
女學生也不含糊,幾乎沒任何猶豫地在小鍵盤上連敲了六個數字。
沒多久,前台便恭敬地將電梯卡雙手奉上。
女學生接過卡,似乎對這間酒店的布局也非常清楚,不需要問任何人,直奔專為高層VIP準備的專用電梯間。
就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刻,之前一直追她的幾名黑衣人也進入了酒店……
電梯直達房間所在的樓層,套著連帽衫的帽子,女學生在“回字型”的走廊上,幾乎是一氣嗬成地,便找到了“3507”的房間號。
她四下觀察了一下,確認無人後,推開了門把上的密碼鎖蓋。
“手機號?”她自言自語著,一串號輸入後,提示密碼不對。
她皺著眉又想了一下,接著又按“生日號”去試,也不對。
一連幾種組合測試後都不對,糟的是電腦顯示屏上提示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若再輸錯,則會觸發安保係統。
女學生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慌。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好好回想還有哪種可能的組合……
突然,她想起了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從不過生日,因為那是我母親的祭日。”
——母親?!
女學生靈機一動,最後一次,顧注一擲。
“嘀——”
門鎖居然打開了!
與此同時,電梯也發出了到達樓層的提示音。
她險險地閃身進入房間。
背後的電梯中,走出來的卻是一個推著清潔車的保潔人員。
古樸風格的裝修,彰顯著酒店公寓擁有者的獨特品味。
房間足足一百多平,三室兩衛的設計。
女學生對此地的布局與擺設都甚為了解,當她聽到門外有異動時,她本能地選擇往主臥跑去。
結果一推門,嚇她一跳!
——他怎麽會在這?
昏暗的燈光下,高陽龍藏依靠在床邊,沉著眼皮,似睡似醒。
女學生心生疑惑,緩慢、輕柔地再次將門露開一點小縫,仔細辯認。
燈光下,他的額頭蒙出一層細汗。兩道黛眉擰緊,全身蜷縮著,偶爾會發出一點嗚噎聲。
看到他這樣,女學生立馬明白了原由:他的胃病又犯了!
高陽龍藏背著房門,極不情願地問了句:“醫生請來了?”
醫生?
果然!
女學生索性豁出去了,“先生,我並不是醫生。但是,白川先生請我來,為您烹飪一些清淡的膳食。”
高陽龍藏擺了擺手,示意女學生可以去忙了。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盡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環顧四周後,她徑直走向了廚房……
廚櫃架子上擺放著各式的刀具,她忽然在想,目前的她與裏麵的男人尚無任何交際,可謂“無冤無仇”。也就沒有了“作案動機”。那麽,此時她隻要把握時機,趁他病?要他命?這段“孽緣”豈非徹底結束了?
刀尖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寒光。
刺痛了她雙眼,令思緒從猙獰的漩渦中解脫出來:終究,她下不去手!
長歎一聲後,她放下了刀具,轉身走向冰箱。
然而偌大的冰箱裏,隻有幾根快爛掉的小蔥,還有幾顆至少還沒爛掉的雞蛋。
再打開灶台下的廚櫃,她嚐試著找尋小米或幹的腐竹,結果就隻有一袋完好的未開封過的“大米”。拿出一看,還過期了三個多月。
眼下也隻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發去做點食物了。
大米雖過保質期,但好在是密封包裝。她一邊熬煮,一邊檢查,確認沒有異味後,才敢端給高陽龍藏。至於下飯的菜,她也隻能用唯一的食材,做了一道小蔥炒雞蛋。沒想到,味道還出奇的香。
當她盛放著食物的托盤拿進臥室後,高陽龍藏還是方才那個姿勢,幾乎沒變過。
房間裏的氣味有些難聞,像是悶了好久沒通風過的緣故。
聞到了飯香,高陽龍藏總算睜開了眼。但近視眼的他,因沒有佩帶眼鏡,自然也沒有看清女學生的臉。
“你下去吧……”
高陽龍藏顯的很疲憊,聲音懶洋洋的。他不想自己這麽虛弱的一麵被旁人看到,所以立刻下了逐客令。
女學生百感交集的看著麵前這個男人,不免又是一陣歎息,“看樣子,你不隻是胃痛。還發燒了嗎?”目光掃向一旁的床頭櫃上,正擺放著的那杯早已冷卻的白開水,和一瓶寫著“撲熱息痛”的退燒藥。
高陽龍藏頭腦昏沉沉的,連再說一句話都提不起精神來。他做了手勢,示意女學生趕緊走。
但女學生卻在這會,執拗了起來:“我喂你吃吧!吃完了飯,再把退燒藥一並吃了!”
不知是生病了太虛弱,還是高陽龍藏接受了女學生的好意,他沒再阻止,反而開始配合起來。
女學生並沒有對著勺中熱氣騰騰的粥吹氣,而是將勺子舉高一點,在半空中轉了三四圈的方式,讓粥自然冷卻,然後再精準無誤地送進高陽龍藏的嘴裏。
他們一個喂的有條不紊,一個吃的津津有味。昏暗的燈光下,映照著兩人無比和諧的倒影。
用完了餐,高陽龍藏在女學生的服侍下,又吃下了桌邊的退燒藥。
不知為何,他竟感覺真的舒服了好多。
直到,藥力發作,他漸漸敵不過困意昏昏欲睡時,收拾完廚房又回來查看的女學生,才敢真正的靠近他。
額頭上,被敷上了冰涼的毛巾。一陣寒冷引得高陽龍藏極為不適。不過很快,胃部傳來了一股溫熱的暖意,像是一個裝了溫熱開水的玻璃瓶,被捂在了胃口的部位。
這女孩到底是誰?
還挺會照顧人的?
能進到這房子裏來的,理論上應該是家中的仆人吧?
可她到底是誰呢?
高陽龍藏一直試圖看清麵前的女孩,可是燈光太昏暗,被窩又太舒適,他想伸手去找眼鏡,卻被女學生厲聲阻止了,“生病的人,趕緊睡吧!有什麽事,睡醒了,再說。”
的確!
睡醒了,定要把你好好端詳一番。
你到底是誰……
黎明破曉前。
趴在高陽龍藏床沿邊守了大半宿的女學生,安靜的退出了房間。
怕被無處不在的監控發現,她再度將連帽衫的帽子戴上,並且壓低了額頭,幾乎將大半張臉都藏在了衣服的領口內。
等到高陽龍藏醒來後,他不但退了燒,胃痛也好了。
如果不是廚房的灶台上,還放置著洗完待烘幹的飯鍋,他甚至懷疑,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他的兩名近身侍衛白川和樹景帶著請來的醫生姍姍來遲時,高陽龍藏反問他們昨晚的女孩究竟是誰?現在在哪?
結果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白川略帶遲疑地回道:“難道昨晚的女孩,不是您找來的嗎?”
他們見高陽龍藏一臉的疑惑,樹景又道:“昨晚有人向酒店前台直接要了電梯卡。我們還以為,是您給的密碼。所以,昨晚我們才沒敢上來打擾……”
高陽龍藏聽完,冰冷的眼鏡片下,一雙漆黑的眼眸,似乎正醞釀著暴風驟雨:“查。”
“嗯?”
“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昨晚的女孩,到底是誰!”
“是!”
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時,女學生看著麵前宿醉剛醒的同伴,一臉的無奈。
對方快一米九的身高,站在才一米六的女學生麵前,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
他極為緊張地追問著女學生,為何整夜未歸。
女學生卻冷哼一聲,反問他,“你酒量什麽時候這麽差了?”
男子微蹙眉心,“難道昨晚的酒,有問題?”越想越覺得煞有介事的男子,立刻緊張起來,“那你,有沒有事?”
女學生低歎一聲,“沒事。”
男子咬著下唇,又不知想了什麽。趕在他衝動的要出門找人算賬時,女學生一把將他拉了回來:“這你很熟嗎?別被人賣了再幫人倒數錢吧!”
男子回瞪著女學生,“小雅,我把你帶出來的,就有義務保護好你。”
女學生一邊往裏屋走,一邊道:“是。要不昨晚那些酒,全進你肚子了?”
男子不放心地追上前:“他們怎麽你了嗎?”
女學生停下來,“我又不傻。我不會跑嗎?”
握緊了鬥大的拳,男子怒不可遏的拍向一旁的白牆,“這幫人渣。”
女學生開始收拾並不多的行李,“行了。反正傭金到賬了就行。總算沒白來一趟。咱們今天還得趕飛機回去。快收拾吧!”
男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反複地盯著女學生看。
被他看煩了,女學生直接丟了一包行李過來,“我說宇寧哥,工作上您是老板,咋的,私底下還得把我當傭人啊?趕緊收拾啊!”
周宇寧看著麵前的女孩那雅,最終也隻是把所有的話全吞回肚子裏。
周宇寧,寰宇翻譯社的老板。
那雅,半工半讀的女學生。
兩人此番是受邀來遠東出差,三天的工作,不菲的報酬,總算告以段落。
輔助甲方乙方順利簽約後,周宇寧與那雅身為雙方的口譯人員,也受邀參加了他們的慶功晚會。
結果,甲乙雙方輪著灌酒,把他們的工作能力誇的有些不著邊際。周宇寧一方麵為了不得罪客戶,一方麵又不想讓那雅陪酒,最後他便越喝越多。
直到今晨醒來,才發現事情不對勁……
但看那雅返回時,泰然自若的樣子,或許真如她所說,她沒出什麽大事吧!
高陽龍藏看著白川等人帶回來的資料,眉頭緊鎖。
照片是從酒店監控中拷貝下來的,本身畫質就很不清晰,而那女孩居然全程低著頭,還戴著帽子。
監控中的她,一路順暢,隻有在試門鎖時,遇到了阻礙。
八位數的密碼,十次容錯的機會。
可最終,她還是把密碼試出來了?
這當真是巧合嗎?
“繼續追查。挖地三尺,也得把她給我找著!”
白川與樹景微愣,他們的少爺何時這麽在意過一個女孩了?
尤其,還是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當航班順利升空後不久,一整夜幾乎沒合過眼的那雅敵不過困意,沉沉地睡了。
睡夢中,那段塵封在心底的往事,逐漸清晰:
“端木明雅!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好狠毒!”
“蛇蠍毒婦,我定要讓你賠葬!”
說話者,正是她的丈夫,高陽龍藏。
賠葬?!
所以……
她被關在了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可笑的是,她百口莫辯!
更可笑的是,她肚子裏卻懷著高陽龍藏的孩子!
渾渾噩噩中,意識模糊的端木明雅被腹部一陣陣的絞痛折磨地蘇醒過來。
低頭一看,鮮血染紅了草席。
“端木明雅,你也有今天!”
頭號情敵田子美就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睥睨著她。
端木明雅恨恨地瞪過去,她知道自己終究是鬥不過這抹“清新綠茶”的。
可若就此服軟,她不甘心!
“田子美,你以為我死了,高陽龍藏就能‘娶’你嗎?”
田子美愣了一瞬,轉而笑起來,“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你以為,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必須嫁給他嗎?”
她倒是嫁給心愛的男人了,可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呢?
“反正你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田子美挨近端木明雅的耳邊,低聲呢喃:“孩子,是我殺的!”
——什麽?!
她竟親手殺了自己親生的女兒?
見端木明雅不相信,田子美索性豁出去了:“那是野種!龍藏遲早會發現的……可她怎麽死,對我最有利?”她嘖嘖了幾聲,“我用一個孩子,扳倒了你,又牢牢拴住了他,其實也花費多少力氣。”
“你這個J人!”
麵對謾罵,田子美不怒反笑,“那又如何?您倒是高高在上了,可還不是照樣被我踩在腳底下?你心心念念愛著的男人,可是把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的!之前我詐死期間,你居然還懷上了他的孩子?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生下來嗎?”
曾經麵對家族長輩們不斷地催生,對外扮演恩愛夫妻的高陽龍藏不得不順從了大家的意願,但是“例行公事”後,他曾對端木明雅這樣說過:“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給你。但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原來,他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她生下孩子。
“高陽龍藏,你這個笨蛋!”端木明雅怒極反笑。
她愛他,他不珍惜。
他愛的人,卻一直在利用、欺騙他!
真蠢啊……
但是,她又何嚐不是那個愚蠢的人呢?
“高陽龍藏呢?我要見他!”
“愛妻的葬禮,他身為丈夫,又豈能不親自操辦?”
“我還沒死!”
田子美癲狂地笑起來:“重要嗎?他說你死了,你還能活?”
他們怎麽敢……
“我爸,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爸?”田子美明豔的臉上透著鄙夷:“獨生女死了,爸爸心髒病發,應該合情合理吧!”
原來他們不但要害死她,連她父親也不放過?
枉她父親將高陽龍藏視作半子,尤其在端木明雅嫁於他後,更是出錢出力,不遺餘力的幫助他。
田子美最後欣賞了一下端木明雅絕望中布滿了怨恨的眼神,“若有來生,別再和我搶男人了……端木大小姐!”
端木大小姐?
此刻,就是一個笑話!
感受到一雙冷冰的手狠狠地掐住自己咽喉時,端木明雅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反抗。
意識彌留之際,她耳邊仿佛回響起高陽龍藏曾說過的話:“你若不是端木明雅,我根本就不會娶你!”
端木明雅的葬禮隆重而盛大。
身為丈夫的高陽龍藏麵向全世界的媒體,盡力經營著他愛妻、顧家的好男人形象。
而時間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天:“2013年12月27日”。
從噩夢中驚醒的那雅,其實是被身邊的周宇寧搖醒的。
他滿是心疼的雙眼中,更多的是疑惑。
“小雅,別怕,我在這!”
“宇寧哥,我沒事。”說完,她巧妙地推拒了他的懷抱。
“做噩夢了?”
那雅點點頭,扭頭看向窗外。生怕他追問夢的內容。好在,周宇寧也沒問。
他們還在返回東亞H市的航班上。
座位前的小屏幕裏正播放著當天的“環球新聞”。
角落,赫然標注著當天的日期:“2006年12月27日。”
那雅瞄了眼,想:七年後的今天,還會是她的“死期”嗎?
——是的!
她重生了。
確切的說,她是在2005年中考前蘇醒的。
為了改變前生可怕的宿命,她做了與前生不一樣的選擇:考高中,考大學。
沒想到改命的同時,也讓她原本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偏移……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到達機場後。那雅趕緊打開手機,正準備給家人打電話時,媽媽的電話竟率先打了進來。
“小雅,你可算接電話了。”
“媽?怎麽了?”
“你姥姥她……快不行了!”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