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最後一麵
馮平安不置可否的揉了揉眉心：“我估計可能性不大。”
“不大也得再試一試。”易禛南臉上像是有烏雲籠罩過一樣，陰沉的要命。何清梔竟然不接他的電話，他昨晚上把話說的那麽直白了，她還不接，難不成她真有這麽狠的心，連他最後一麵都不願意見了？
到底是夫妻一場，她怎麽就這麽能沉得住氣呢？
在搶救室裏呆了將近兩個小時，易禛南的手指尖都是涼的，這會兒劃拉著手機，他指尖輕輕顫了兩下。
偌大的急救室中沉悶的厲害，那不斷飄散過來的血腥味道更是讓人胃裏翻騰來翻騰去的。
饒是馮平安長年與這種味道相伴，這會兒也有些承受不住。擰了擰眉，他直接掏出了他的手機遞到了易禛南麵前：“用我的手機打吧，打通的幾率大一些。”
他這什麽意思？是說何清梔故意不接他的電話嗎？易禛南氣的咬牙，狠狠瞪他一眼，他特別想有骨氣的拒絕，可抿了抿唇，他卻道：“你打吧，就說我快不行了。”
他就不信何清梔真會無動於衷！
馮平安看他氣悶憋屈的樣兒，不厚道的輕笑了一聲：“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好吧，反正都答應幫你了，幫人幫到底，我幫你打。”
他直接翻出了何清梔的電話號碼。
而此刻的淇濱花園中，何清梔正伸著懶腰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她身上還穿著睡衣，一身粉色桃心的睡衣襯的她皮膚雪白發亮，但她臉上的氣色卻十分不好，微黃暗沉的肌膚上頂著一對黑黑的眼圈，她眼皮子耷拉著，幾乎睜不開眼睛。
走到梳妝台邊，下意識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當看清楚手機裏十個未接來電後，她驚得立馬瞪大了眼睛。
“誰打的電話呀？怎麽會打了這麽多？”何清梔速度劃拉開手機，“易禛南？孫伯母？”她眸底的愕然更重。
眸光投射到正前方的鏡子上，她心中暗道：“不會是易禛南真有什麽事兒了吧？”可沈妤藍不是在陪著他嗎，若是他真有什麽意外，他們也不至於給她打電話吧？
孫桂芝給她打電話從來都沒有好事情的，或許她隻是又想要嚴重警告她？何清梔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伸出舌尖輕舔了舔唇瓣，她把手機緊緊捧著在心口處：“要不然回一個？”
“還是算了，他們要真找我的話，應該還會再打過來吧？”她何清梔不能言而無信的讓孫桂芝又抓著小辮子不是？
正想要把手機放到桌子上，手機鈴聲乍然又響了起來。
急促的鈴聲回蕩在不大的客房中，何清梔嚇的差點直接把手機扔出去，所幸她反應夠快，及時攥緊了，她拿起來放到眼底看了一眼：“馮平安？”易禛南不會真做了什麽犯傻的事兒吧？
何清梔慌裏慌張的趕忙把電話接通。
剛剛接通，對麵就傳來馮平安冰冰涼涼的聲音：“清梔你現在趕緊過來醫院一趟，易禛南出事兒了，他想要再見你最後一麵。”
“最，最後一麵？”何清梔身子猛地蹌踉一下，後背重重的砸在梳妝台的棱角上，她卻一點兒都沒感覺到痛。她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都成了木木呆呆的，她使勁舔了舔唇瓣，啞著聲音問道：“怎麽這樣說？”她心中暗暗祈禱，事情別是她想的那樣。
然而，馮平安卻道：“我現在還在搶救室裏，已經耽誤很長時間了，清梔，你再不來，你就真見不到他了！”馮平安語氣嚴肅的說完這句話，就趕忙掛斷了電話。
衝著一旁黑著臉的易禛南挑挑眉梢，他唇角微勾著把玩著手機道：“服氣嗎？”
“她可能隻是剛剛睡醒而已。”易禛南心裏酸溜溜的，嘴裏卻不願意承認分毫。他沒想到，何清梔竟然是真的故意不接他電話的！她連給他一個當麵道歉請罪的機會都不給了嗎？
嘴裏猛地泛起了苦澀，易禛南隻感覺一片黏膩的難受。
何清梔呆愣愣的眨巴兩下眼睛，而後像是突然被按了發條的玩偶一樣，她開啟“急速運作”模式，三下兩除二的換過睡衣，攏下頭發，她連妝都沒化，就急衝衝的拿起了包。
手中攥著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何清梔一邊接通，偏頭把手機夾在肩膀與腦袋之間，一邊蹲下身從櫃子裏拿出了雨衣。
孫桂芝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說你是耳朵聾了嗎？我給你打多少個電話你聽不到的？”
滿滿的火氣，真是聽著就讓人不舒服呢。
何清梔拿雨衣的手頓了一下，心裏驀地有些發涼。
孫桂芝又道：“麻溜兒的滾過來，要是遲了，我讓你給我兒子抵命！”
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說理呢，何清梔手緩緩鬆了開來。原本她是想急著去見易禛南的，可現在她覺得過去了也是錯。
“抱歉，是你說我和他沒任何關係，讓我再不許去見他的。就是他真出現什麽問題，你也埋怨不到我頭上吧？”是她們在醫院陪著他發生意外的，憑什麽結果要讓她何清梔來承擔？這對她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窗外的雨水敲打著窗戶，絲絲的涼氣從窗戶縫裏滲進來，涼的人的心肝似是都要僵了。
孫桂芝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氣的頭發都炸了起來：“我說你這女人怎麽就這麽小肚雞腸的愛記仇呢？怎麽著，你是想讓我這麽大歲數了，還過去給你三拜九叩的賠禮道歉是嗎？”
“我沒那意思。”何清梔僵繃繃的回了一句，伸手重新拿了雨衣，“待會兒我會過去的。”她不想再聽孫桂芝的橫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披上雨衣，騎了電車，她徑直朝著淩雲醫院而去。
下了一晚上的路麵上到處都是水，有車偶爾從身旁經過，濺起滿地的水花。有泥濘的水花濺落在何清梔的褲腿上，她低頭看一眼，微微擰了眉頭。但她開車的速度卻沒減分毫。
不管她和孫桂芝，沈妤藍之間的恩怨如何，就憑她和易禛南曾經相愛過，她就該去見他的，何清梔心裏明白，便是心裏有氣，她也分的清此刻最重要的是什麽。
愛過，埋怨過，恨過，又一切歸於平靜，讓她連恨都不想再恨了。她以為兩人就該這樣永不相見的繼續下去，可聽到馮平安的話，她的心還是狠狠顫了起來。
“易禛南，你撐著，你一定要好起來。”雨幕中，何清梔的眼淚順著眼角瘋也似的流下。她以為她能放下，可最終卻隻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放不下他，壓根都放不下他。
這一刻，她腦海中浮現的都是他的好，她隻想他好好的，那怕活著兩人依舊沒有未來，依舊會有很多誤會，她也隻希望他活著。
活著，一切才有意義，一切才有希望。
淚水肆虐著滑過臉頰，模糊了她的視線。何清梔胡亂的抬手使勁擦了擦眼睛，又使勁的擰了擰車把：“怎麽這麽慢？”她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趕緊飛過去！
可天公不作美，正是上班高峰期的馬路上到處都是車，擁堵的她根本就無法加速！
何清梔隻能在心底暗暗祈禱，祈禱著易禛南還活著，祈禱著他會有奇跡出現。“不就是車禍嗎，怎麽突然就命懸一線了？”她心裏著急的要命，可她卻隻能拚命的壓製著她的心急，規規矩矩的等紅燈，過馬路。
淩雲醫院急救室的門外，孫桂芝正捶胸搗足的大哭大嚎著：“我這是上輩子遭了什麽孽啊，怎麽會遇到這麽些戳心窩子的事兒啊？”
“兒子啊，你要是真有什麽好歹，我老太婆也不活嘍，不活嘍……”她身子順著欄杆滑下來，癱在了地上。
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的，她眼睛卻眨都不眨的望向了搶救室的門口。
沈妤藍看的心有戚戚然，連忙走過去扶著了她，微微哽咽兩聲，她道：“伯母，你別這樣，事情還沒有那麽糟糕。禛南人那麽好，肯定會逢凶化吉，好起來的。”
“你還說！”孫桂芝這會兒正悲痛欲絕著，聞言，直接抬手使勁捶了她兩下，“我不是說了要你好好照顧他的嗎？你怎麽就讓他成了這樣？”
“我昨晚上被他趕走了呀，我也沒想到他病情會突然惡化成這樣的。”沈妤藍心裏既委屈又憤怒。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都還未知呢，她怎麽也不相信易禛南會真的瀕臨了死亡！是假的，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她不會是傷害易禛南的凶手的，她從頭至尾都隻是想要他好呀。
沈妤藍沒敢有任何的反抗，任由孫桂芝在她身上狠狠發泄了一陣，她才哭著蹲到了一旁。
聽到她哭，孫桂芝反而哭不出來了，狠狠地瞪她一眼，她怒道：“哭什麽哭？還不是怨你沒本事兒，天時地利的都有了，你都留不住他的心，你都沒法給我個孫子來。”
兒子要真沒有了，她的孫子那兒找去呀？孫桂芝悲從中來，隻哭的昏天暗地的，恨不得哭死過去。
“老易家沒後嘍，死鬼老頭子啊，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呀。”
大老遠的，何清梔就聽到了孫桂芝的淒厲嚎啕聲。她的心猛地一顫，站在走廊盡頭，竟是沒了再上前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