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不寒而栗
“都給我離開這兒！”何清梔疾言厲色的說一句，推開擋著路的易禛南，她就直接撲到了何逸非身邊。
媽媽才剛剛有所好轉，爸爸不會就要病重了吧？上天對她要不要這麽殘忍！
何清梔覺得她一顆心都快要停止了跳動。
易禛南看她這樣，心也驀地一窒，扭頭，他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何逸非的病房。
迎麵，秦同正帶著醫護人員匆匆而來。
易禛南這才鬆了口氣，斜靠在牆壁上，他仰頭望向頭頂。
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和何清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有和好的那一天了吧？沒想到，這次氣到他們的不是媽媽，而是他易禛南！
“嗬嗬，還真是諷刺。”易禛南抬腳朝著吸煙區走去。
孫桂芝快步跟了過來：“禛南，你去哪兒？走啦，回家。”
這時候他怎麽能放心回家？
易禛南閉著眼睛揮開了孫桂芝伸過來的手：“媽，你先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需要好好想想，待會要怎麽對何清梔有個交代，對何逸非有個交代！
孫桂芝沒好氣的道：“這醫院有什麽好呆的？想安靜你回家去，媽保證不打擾你。”
易禛南驀地回頭，語氣冰涼的似是都能冒出冰霧來：“你的保證我還能當真嗎？”
她保證說不會再來醫院鬧事兒，她還是來了！
她保證說不會再找何清梔的麻煩，她還是找了！
這樣，要他如何再相信她？
易禛南用陌生的目光望向孫桂芝。
孫桂芝看著他那疏離冷漠的眼神，想說出口的話悉數噎了回去，喏喏的讓步，她道：“那行，那你靜靜心吧，我先回去。”
她回頭朝著何逸非的病房望了一眼，這才撇嘴離開醫院。
病房中，秦同看著何逸非被單上血的顏色，眼神凜了凜：“他沒什麽大礙，不過清梔，你先出來，有些注意事項我還需要再和你說說。”
何清梔深深的望一眼何逸非，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我爸爸真沒事兒嗎？”他剛才可吐了那麽多的血呢。
“你先出來。”秦同語調鄭重的再度重複一遍，抬腳朝病房外走去。
何清梔看他神情凝重，趕忙忐忑不安的跟了出去。
站在寂靜的，已經全暗了下來的走廊上，何清梔神色惴惴。
秦同眸光落在病房的窗戶上。
亮光從裏透出來，卻也給窗戶上那一滴橢圓形的深紫色染了光暈，看起來華麗而又讓人心驚。
秦同單手揣進了他的白大褂兜中，問道：“看出那血和正常人的血色有什麽不同了嗎？”
何清梔瞳孔縮了縮：“深紫色的幾乎接近紫黑色，我爸爸血液也出問題了嗎？”她問的平靜。
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她的心強大到一定地步，雖然還是忍不住的心顫，卻也能夠接受所有。
秦同有些心疼她的平靜，搖頭否認道：“剛才我初步檢測了一下，應該不是血液本身的問題。清梔，你想想他兩個小時內都吃過什麽東西？”
何清梔呆了一下，訝然的望向秦同。夜色下，她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神情，但她卻能感覺到他撒發出來的嚴肅。
嗓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堵著了似的，何清梔在唇瓣抖索好一陣後，才緩緩開口：“你是懷疑我爸爸中毒嗎？”
“不是懷疑，是肯定。”秦同有些慶幸的道：“幸虧他氣急，把這些毒血都吐出來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何清梔同樣有些心有餘悸。
夜風下，她渾身發涼：“麻煩你再查查清楚，我也會問問賀阿姨的。”這太危險了，想著爸爸竟然差一點在醫院裏中毒，何清梔就覺得不寒而栗。
“我已經讓護士送到血液科去做詳細檢查了，應該很快就能出來結果。”秦同頓了頓，眼眸深沉，仿若和天際的墨色融為了一體般，低聲道：“你以後多注意你爸媽的飲食，千萬不要再出現這種情況了。
“我知道，以後肯定會更加注意的。”何清梔忙不迭的應了一聲，這才推門走進了病房。
何逸非已經無礙。他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司灝，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看到獵物，恨不得把他撕碎一般。他的眸裏帶著狠意，帶著怒火。
聽到“吱呀”的推門聲響起，何逸非怒不可遏的大吼：“滾出去！”
何清梔身子驀地一繃：“爸！”
何逸非連甩都沒甩她一眼，依舊死死的望著眼前的司灝，使勁的磨了磨牙，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來：“給我滾出去！”他一字一頓，字字萬鈞。
那沉沉的語調，壓得何清梔的心都沉悶不已。
司灝揣在兜中的手攥了攥，眸底風暴湧過又趨於平靜，他努力用平靜柔和的語氣勸道：“伯父，您消消氣，可別真氣著了，得不償失。”
“滾！”何逸非隻給了他一個字。
雙眸泛紅瞪著司灝，見他依舊無動於衷，何逸非終是忍不住的狂吼：“我讓你滾出去你聽不懂嗎？還是仗著是清梔的上司，就可以在我們這裏為所欲為了？”
司灝愕然，他沒想到，何逸非的話是對他說的。心裏突然有些恨，有些怨，但當著何清梔的麵，他卻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聳了聳肩膀，他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那好吧，伯父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
他轉身，語調溫和的衝著何清梔道：“你好好勸勸他，他身體先前才恢複的差不多，大怒極易傷身的。”
“我知道。”何清梔深深的望他一眼，在他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低聲衝他道：“抱歉。”
“沒事兒，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司灝衝她露出一抹微笑來，言語間盡是豁達與理解。
何清梔心裏越發難受。司灝表現的越善解人意，她就越發覺得對不起他！
臉色不好的走進病房，何清梔倒了一杯溫開水，遞到了何逸非跟前：“爸，先喝口水消消氣。”
何逸非卻猛地揮手，直接把她手中端著的茶杯摔倒了地上。
“啪”一聲響，細瓷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杯中的溫水迸濺到何清梔的身上，在她的衣服上落下深深的痕跡。
何清梔覺得有些委屈，可她不能再激怒何逸非，隻能拿起掃把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何逸非伸手指了門口，心氣依舊不平：“你就是因為他才打了易禛南的是不是？”她怎麽可以這麽遠近不分！
何清梔拿著掃把的手僵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動作，她平靜的望向何逸非：“是他先打司灝的。”
“他活該！”何逸非氣的心口劇烈起伏著，拍著身邊的床單怒道：“別有用心的人，打死也不為過！”
“爸！”何清梔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把地上的瓷片快速掃到一起，倒進垃圾桶裏，她把掃把往一旁一扔，憤憤不平的替司灝說話道：“他可是救了你的，你怎麽能這麽說他！”
他怎麽可以用這種歹毒的字眼來說他的救命恩人？
“他救了我？他為什麽救我？還不是因為你……”何逸非伸手指著何清梔，想要說她不要臉，可到底是他的女兒，那些話他說不出口。隻得狠狠的在空中點了兩下指頭，心口發悶的把手放了下來。
何清梔猛地歪了腦袋，眸光灼灼泛著淚光的望向他，她直視他的眼睛：“那他也救了你。爸，你經常教導我，人要知恩圖報，要知足，你現在這算是什麽？”
“司灝又沒做錯什麽，他憑什麽就該挨易禛南的打？”何清梔覺得眼前的何逸非簡直不可理喻。
何逸非沒想到她會理直氣壯的和他頂嘴，怒火直接又飆升起來，連帶的他手指上的檢測儀也“嘀嘀”響個不停。
“他沒錯嗎？他明知道你是有夫之婦，他還勾搭你，還故意對你好！”
對她好也成錯的了嗎？何清梔很想反駁一句，可聽著耳邊不間斷的警告聲，她卻隻能把所有的委屈咽下。
“你別氣了，我叫醫生去。”她直接衝出了病房。
抬手擦淚的刹那，何逸非正好望向了她。
微開的門邊，燈光打落過去，落在她眼角的那滴淚上，反耀更加璀璨的光來。
何逸非的心仿若被一個石錘猛地砸中。
她哭了？他和她媽媽住院，肩上背負那麽重的擔子都沒哭，現在她竟然哭了？
是他說錯什麽了嗎？
何逸非呆住，怔怔然的望向了大開著的房門口。
何清梔早已經不見身影，可她含淚跑出去，隱忍擦淚的模樣，還是在他腦海裏久久盤旋，不能停歇。
檢測儀的警報聲已經停下，何逸非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秦同再度走過來，對著他，語重心長的勸說：“何先生，你說您這又是何必呢？傷了自個，還傷了清梔，這種傷己不利人的事兒，你這麽大歲數了，就不能好好掂量掂量嗎？”
何逸非垂著一顆腦袋沒有吭聲。
秦同又勸道：“有些事情，流言蜚語難免，可你作為她的父親，該清楚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的。何先生，我話說到這兒，你要還是鑽牛角尖，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醫生，真的無能為力了。”話落，他幹脆利落的轉身走人。
偌大的病房中霎那間靜悄悄的，帶著一股子的沉悶，隱隱的還有血液的味道。
何逸非眼睛輕眨了下，隔著敞開的門，望向外邊深邃無際的夜空。
難不成真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