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齊兵(四)
第一百零二章齊兵(四)
小阿魚叫顧將軍爹爹,柳紅妝也未曾跟她提起過陳生的事。
直到有一天,有人給她捎來了一封信,是陳生親手寫的,他的字不太好看,但也能辨認的出,他說這些年來自己很想阿魚,想見一見他們娘倆。
柳紅妝想也沒想便在轉天領著阿魚去萍城了,她的內心洶湧澎湃,忽然很期待和陳生相見。
她不知道這些年來陳生過的如何,不過既有顧將軍的接濟,想必會比五年前要好過許多。
可當柳紅妝踏進萍城之後,她被一群突如其來的村民給架住了,一個人封住了她的嘴巴,一個人又束住了她的雙手,推推搡搡的去了陳生的家。
旁邊的小阿魚被嚇壞了,一直在哭鬧,但好在他們沒有對她的孩子做出什麽粗暴的舉動。
見到陳生時,他憔悴了許多,好像老了十多歲,都有白頭發了。他麵前的桌子上擺滿了與她模樣一般的木偶,每一個都雕刻的無比精致,像極了他第一次送她的那隻。
“紅妝……”
陳生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好幾天滴水未進的感覺,他對柳紅妝露出了一雙鮮血淋漓的手,表情就跟他身邊那些木偶一樣呆滯。
“你看,我的手受傷了,你幫我包紮一下好不好?”
他一反常態的情緒讓柳紅妝驚恐極了,但她被堵住了嘴巴,隻能拚命搖著頭。
陳生卻在她眼底下將剛雕好的一個木偶丟進了火盆裏,大火盎然,瞬間就吞沒了那眉眼與她極為相似的木偶。
“既然你回來了,那麽這些木偶也就沒用了。”
說話間,陳生又丟了一個,灼熱的火光照應出他有些挫敗的神情,陳生麵對著柳紅妝,彎下了腰低聲笑了起來。
“五年不見了…紅妝,這五年裏,你都不曾找過我,問過我……”
陳生風輕雲淡的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小刀,他眼裏的苦澀和哀傷仿佛要溢出來了,“紅妝啊…你的心是木頭做的嗎?”
陳生用著尖銳的刀尖在柳紅妝的心口頂了頂,“如果是木頭做的,那麽能不能將它雕成我的模樣呢?”
“唔唔——”
柳紅妝拚命甩著頭,好不容易把嘴裏的那團布給弄掉了,她沒顧頂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而是望了一眼周圍那明顯比五年前還要簡陋的屋子,顫著聲道:“陳生…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我已經來了…我們好好說說可以嗎?”
“顧郎不是給了你黃金嗎?你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聽到那個人,陳生表情猙獰,情緒失控的道:“顧郎顧郎…你問問你那個好顧郎!”
陳生起身劃掉了一桌子的木偶,動靜大的把柳紅妝的臉都嚇白了,也就是那一刻,她眼眸一震,看到了站起來的陳生,右腿居然沒有腳……
“他跟你說的那樣寬容大度……實際上!他就是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陰險小人!”
“他嫉妒我與你做了三年夫妻…所以派人砍斷了我的一條腿!我在那晚失血過多,險些喪命在你的好顧郎手下!”
“你還覺得…這些年來他會讓我好過嗎?”
陳生的臉上盡是冰冷,他身邊的幾個村民為他忿忿不平的說:“陳生!你別跟她說這麽多了,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就該浸豬籠!”
“就是!枉你對她真心一片,她居然還讓阿魚認賊作父!真是不要臉!”
柳紅妝聽到那些言語嚇得身體都抖成了篩子,她又看著陳生,心知決定權在他,便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一點對她不舍的跡象。
陳生卻冷笑道:“紅妝啊,你可是忘了,你跟著顧將軍的那五年裏,還未與我和離呢。”
霎時間,柳紅妝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原以為陳生是放自己離開了,便沒有在意這些,如今一想……
原來她一直都被陳生揪著尾巴!
“你這麽不清不楚的跟著顧將軍,又算什麽呢?”
“我……”
“若不是我曾對你還有些許不舍,早在五年前你就該被浸豬籠了。”
陳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譏諷的說道:“如今我看清了,你這種女人就是一匹喂不熟的狼,人家顧將軍不需要你時,將你棄如敝屣,可是人家勾勾手指,你又自願倒貼上去。”
“柳紅妝,你賤不賤。”
柳紅妝,你賤不賤……
陳生的話讓柳紅妝的神情變得空洞起來,與他那三年平靜的生活,還有他溫和的笑臉定格在腦海中,不斷閃現而過。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一切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自從她收到了顧郎的信後,什麽都變了…明明她可以與陳生舉案齊眉,明明他們可以一同撫育阿魚長大……
柳紅妝的嘴角彎起了一抹苦澀的弧度,認命般闔上了眼。
罷了,就這樣吧,她犯下的罪孽,就該由來她償還。
黑壓壓的夜裏,柳紅妝被捆著四肢,關進了圓形的木籠裏。頭頂是寒涼的星子閃爍,身下,是冰冷刺骨的江水。
冷風呼嘯著,柳紅妝望著人群裏陳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她淺淺的笑容似解脫,又似抱歉。
“紅妝,你愛我嗎……”
看著他一啟一合的嘴唇,柳紅妝辨別出了他說的話。
“紅妝,你有沒有愛過我……”
陳生不厭其煩的重複的這句話,就好像當年柳紅妝鍥而不舍的一直問他,“陳生,你喜歡我嗎?”
籠子不斷的向下沉著,江水一波又一波的淹沒了柳紅妝的頭頂。
她似也靠唇形回答了陳生的問題,但夜色太濃,浪濤來的洶湧,陳生什麽也沒看清。
躲在人群裏的小阿魚親眼看著娘親被一群人關進了那圓形的籠子裏後,又被推入了江河。
她當時年紀太小,什麽也不懂,直到看見娘親消失不見那深沉的江水中後,才突然感到了一陣惶恐不安。
出於孩子的本能她大聲哭喊著,但就在這時,阿魚小小的身後突然有個人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抱離了原地。
“阿魚乖,不哭……”
那陌生的婆婆不停安撫著阿魚,但她仍舊哭的撕心裂肺,“嗚嗚…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娘親…娘親…我要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