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蹭飯
第九章 蹭飯
煙雨朦朧的庭院裏疊翠流金，千絲萬縷的雨線一下一下的打在身上，透出一股刺人的寒意。
容熄舟披著一件白色的氅衣，雙手端著一個湯捂子掩在寬大的衣袖裏，他身如瓊枝玉樹的立在屋簷之下，蒼白的臉上無波無瀾的看著跪在雨幕中的齊策。
往日風骨峭峻的七尺兒郎此時像個落湯雞，他咬緊牙關，低下頭來幾乎是嘶聲力竭的喊道：“求容相救我母親性命！”
和靖王府因老王爺的身子江河日下，早已亂作了一鍋粥，更何況後頭還有兩隻眼饞世子之位的狼，府中上下鬥的不可開交。
齊策原以為跟母親不問世事主動舍棄世子之位便可保他們母子周全，卻哪知母親還是遭人下了毒手！
阮陶抱著栗子糕躲在簷廊的柱子後麵悄悄觀察著這一幕，她方才回到了籬笆小院兒卻不見綰瑤，便又悻悻折返了回來，沒想到趕上了這麽一出戲。
“本官不是大夫，恕愛莫能助。”
齊策明知容熄舟是個性情涼薄之人，可想起他奄奄一息的母親，如今除了拉攏容熄舟，自己別無他法。
父親臥病在床，母親昏迷不醒，他在和靖王府是個不受寵的庶子，有誰能護的住他？他又能護的住誰。
“容大人！您高風亮節又備受天子青睞，若您願意助我奪得世子之位，日後我必定百倍千倍……不！我起誓，若我齊策有一日可活，便有一日為您赴湯蹈火！求大人襄助！”
他錯了，他和母親都錯了，這場同室操戈的爭奪戰裏，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棄權！既然左右都是險境，他為什麽不放手一搏！
阮陶捏起玉碟裏的栗子糕咬了一口，不禁心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來，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想罷，阮陶又看向容熄舟。
“本官曾說過對於深宅大院裏的爾虞我詐毫無興趣，也不需要你的效忠，還請齊少另尋他人吧。”
容熄舟攏了攏氅衣，說罷轉身踏回了房裏。
阮陶想不明白為什麽齊策一定要苦求容熄舟，明明按照冷血無情的容大人那個死脾氣，求他還不如求己呢！
容熄舟回去了，齊策仍跪在雨中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身影顯得極為蕭索又落魄，阮陶看在眼中隻是默默歎了口氣。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正午的時候出了太陽，窗外的擎天一樹投來了斑駁的斜影，枝葉上積累著的雨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一滴一滴的向下滾落。
阮陶趴在自己的木床裏把玩著手上的蓮花鐲，沒由來的突然向綰瑤問了一句：“你覺得齊策這人怎麽樣？”
“啊？”
綰瑤幹活的動作停了停，似乎沒想到阮陶會突然提起一個跟他們不相關的人，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試探性的問道：“是和靖王府的那個齊少爺嗎？”
綰瑤不敢直呼大名。
阮陶連連點頭：“嗯嗯！”
“齊三少是和靖王爺膝下最小的兒子，許是因庶出之身的緣故為人行事低調多年，京城中關於他的事跡也少之又少，雖是如此，但齊三少的實力卻不比上麵的任何兩名兄長要差！且騎射之術最是出眾！曾有人道，齊三少十一歲時便能做到一柄弓箭百發百中，可遙遙射死數十丈遠的野鹿，後將鹿皮扒下獻給了和靖王妃做成了一張毛毯呢！”
阮陶皺了皺眉，齊策親手射死的鹿，以敬孝心獻給了和靖王妃卻被她做成了毛毯日日踩在腳下？這不是對齊策光明正大的羞辱麽？
綰瑤沒發覺阮陶的異常，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更重要的是齊三少風流倜儻俊逸非凡！算起來今年也十七歲了，但還沒聽說過他中意哪家的姑娘…唉，可惜了我是個丫鬟，隻遠遠的瞧他一眼便足矣了。”
聽到這兒阮陶立馬了然了什麽，笑嘻嘻的打趣她：“怎麽？你心悅齊少爺呀？”
綰瑤臉上一燒：“小姐您可別胡說了！奴婢隻是覺得像齊三少這般天資卓越的男兒不該白白蒙塵。”
阮陶後麵也沒接著多問，她收回目光望起了房梁，陷入了一陣兒久久的沉思。
午膳時分，容熄舟的桌上多出來了一雙碗筷，可實際在用膳的卻隻有他一人，這畫麵在趙燕眼裏是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
更要命的是容熄舟這頓飯越吃臉越黑……越吃人越冷，終於他抗不住自家主子渾身散發出來的煞氣開口說話了！
“大人…阮小姐許是栗子糕吃多了胃裏積食，要不您別等她了……”
“誰等她了？”
容熄舟冷颼颼的瞟了一眼趙燕，隨後又在心裏補上了一句：“噎死她才好。”
此時此刻阮陶人已經出現在和靖王府宏偉莊嚴的大門外了。
守門的司閽瞧著眼前這個長得不大點兒的小丫頭居然一開口就說想見齊三少？
司閽琢磨了半刻，見她穿戴整潔貴氣，不像是平民家出身的，倒像是個小姐。
可他在王府呆了這麽多年，也沒見過齊小少爺和哪家的小姐有過來往，便半信半疑的讓阮陶在外麵等會，他差人去通報齊策一聲。
阮陶也不在意，就坐在了王府外的石階上乖乖等著，直到聽見了齊策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她連忙跑上前去歪頭向他盈盈笑道：“齊三少爺可還記得我？”
齊策一臉驚訝的看著她：“是你？”
現在的齊策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赤金錦衣，素色的玉石發帶紮起高高的馬尾，他腰配劍鞘長身玉立的，若不是之前親眼見過他狼狽失意的模樣，阮陶就要被這少年意氣風發的外表給騙到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阮陶看了一眼守門的司閽，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沒等齊策問完滿肚子的疑惑，她拉上人家就要走：“別問那麽多了！先跟我來！”
阮陶帶齊策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京城最大的食樓之一……
瓊香樓。
齊策一臉鐵青的看著自己身邊那個點菜點的毫不手軟的小丫頭，暗暗想道他真是瘋了才會來做這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