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心果和黃衰狗
“樣”字未散，林淵胸口似有脆物折斷。
那墨息暴戾的眼神一晃而過。然後天旋地轉，後背撞牆。幾股力在體內碰撞，擠壓，無法緩解。
林淵一口氣不順，終於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馬小虎死死盯著筱無相。他速度極快，話音未落就踢飛林淵。此時腿未放下，側著身子慢慢問：“像這樣，懂了嗎？”
馬小虎伸向後腰的手微微發抖，心裏一個聲音冷靜判斷:“瞳內氣息為黑，先天五炁屬水。
氣息旋散似煙，環繞於瞳，煉氣入太始境。目測實力是七品武師或六品武子，不是對手!”
目光從他臉下移到抬著的右腿，低低說：“懂了，筱公子。”
筱無相放下右腿：“懂了就好，剛剛看你們打架，讓本公子也有些技癢……”
一指馬小虎：“你們五個。”
一指甘鐵臂：“還有你們五個，一起陪我過過招！賞錢少不了，動手吧！”
這邊，田耕牛熱血一湧就要上前，被狄巴緊緊拽住。戴金鎖護在弟弟前麵，範鯉急思計策。與筱無相最近的馬小虎，一動不動宛如石像。
那邊甘家兄弟哪裏敢扯老爸？五潑皮跪著哀聲乞求。
筱無相不耐：“你們不上我可要上了！”
“無相，玩夠了吧？說了隻看看怎麽又動手了？淨惹麻煩！”
五鏢帥筱再茂跳下來，臉色十方不滿：“你非要在我回家這天鬧事嗎？讓五叔安心歇會行不行？”
筱無相聳肩：“知道了五叔，我們這就回去。”
筱再茂看了看倒地的兩人，丟下一兩雪花銀，率先往外走。
筱無相跟著。忽然想到什麽，摸出一枚銅錢彈給戴金鎖：“你說得對，看完戲是該給錢。”
“你……”
戴金鎖氣得渾身發抖。筱無相再不看眾人一眼，出胡同去了。
幾人走出胡同。冷不防五鏢帥出手如電，朝筱無相咽喉襲去。
筱無相眼中墨息旋繞。右手阻截，左手反抓。五鏢帥右手虛晃，腳步如魅，繞他身後。
筱無相正待轉身。右膝彎最柔處已遭一擊，失去平衡。咽喉一緊，早被筱再茂扼住。
指力漸緊，筱無相青臉漲紅。驀然勁道一鬆，新鮮的空氣如開閘般湧入。
他彎腰劇烈咳嗽，生與死，彈指之間：“五叔……咳咳……不要嚇侄兒嘛!”
筱再茂冷冷說:“七品武師，哼！
太始境先天五炁，金木水火土。我是火你是水，你本應克我，卻被我玩弄鼓掌。更何況專門戰鬥的周天八流，你連門都沒摸到。”
筱無相笑:“五叔煉氣境界步入後天五氣的太素境。侄兒區區滴水，豈能澆滅烈焰?”
“你既知道自己修為低微，何不苦練?證道六境，太始境素有芝麻關之稱，是煉氣修煉第一個瓶頸。
放到武人九品中，太始境初級是七品武師，高級就可突破芝麻關成為六品武子。從此一馬平川，直入太素境。
我一走半年，這麽久時間，你原地踏步一點長進沒有！”
筱再茂強壓怒意:“踹飛一個病鬼，單挑十個潑皮，你很得意吧?
你父已逝，你又排行最末，將來能分多少家產?還不上進，整日不是唱戲聽曲，就是玩擺弄那些破傀儡。你要當一輩子寄生蟲嗎？”
“當然不！”筱無相眯眯冒黑息的眼瞳。
五鏢帥氣急:“你沒事眼裏放什麽黑光?是炫耀你那微末修為?給我熄了！”
“不熄！”筱無相捂眼微笑。
筱再茂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筱無相手掌留縫，微笑注視五叔背影。黑息環繞的雙瞳中，忽有絲絲紫色邪氣。
“好五叔，武力再高如您，也不過匹夫之勇，權貴家奴。國公府太太一句話，你就得離家半年去異地采藥，嘖嘖！
豪強逞能之世，鬥智不鬥力。待我捅穿這江湖，看究竟是我寄生筱家，還是筱家仰我鼻息?”
胡同裏，五潑皮哪敢再待？哇得一聲，四下奔散。
馬小虎無心管他們。田耕牛狄巴戴家兄弟跑向林靜，馬小虎範鯉跑向林淵。
可憐林淵臉色憔悴，已無生色。鼻間之氣，竟是隻出不進。
馬小虎拍臉大喊：“碧眼兒，林淵，醒醒別死啊……”
這邊範鯉把濕衣在他臉上亂抹，又掐人中又翻眼皮。那邊林靜疼得滾地大哭。田耕牛幾人圍著，不知如何是好。
馬小虎當機立斷，一把將林淵抱起:“老田，背林靜去姚寵那兒。彼其娘之，這他媽是要兩屍兩命啊！”
上聯:集千方值千金保老幼女男康健。
下聯:采百藥除百病使春秋冬夏安寧。
橫批:濟民滿和。
南都六龍街邊緣，有家名為滿和堂的藥鋪。
進了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對大聯。
大堂打掃得一塵不染，整齊擺放木桌木椅，木櫃木箱。正午的陽光透過窗子，溫柔照在黃黑色的古木上，混雜著藥香味給人以靜氣凝神的安寧。
店主夫婦外出未歸。看店的藥童姚寵，一邊翻著已泛毛邊的《孫子兵法》，一邊隨意跟病客聊天。
“嗬嗬!”
姚寵今年十六歲，中等偏瘦身材。甲臉細目，戴一副圓框眼鏡。一張闊口生來愛笑，露出整齊白牙。
對麵的病客是他朋友黃三粥，聚仙樓燒菜打荷的廚子。發細麵焦，氣如衰狗。雙頰布滿紅痘，觀之滲人。赤火膚岩的，很是嚴重。
“哎……開心果，你這藥管用嗎?怎麽我臉越來越癢了。”
黃三粥說話帶著濃厚鼻音，一臉衰氣問。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通俗說，這藥原理就是讓你的痘痘漲——漲——漲破了，毒素排出來就好了。”
姚寵擠眉弄眼，大嘴笑說:“敵軍氣盛，吾當煽風點火。待其囂張忘形，聚而殲之，所謂盛極必衰……”
黃三粥：“你在治病不是打仗！哎……想當將軍想魔障了吧”
姚寵：“相由心生，你思慮過重，衰氣纏身，臉蛋跟你鬧別扭嘞！”
黃三粥愁眉苦臉。
姚寵收斂笑容嚴肅道:“你得忌酒忌腥忌辣，保證休息衛生。最重要一點……心情愉悅多開心！我再給你換點藥，其他沒什麽了!”
他合上兵書。手持戥子，抓放藥品，齊眉對戥，細目眯起，小心翼翼判斷藥草數量。
藥品與戥盤輕觸即離、忽升忽降猶如蜻蜓點水，整個調劑過程頗具觀賞性。
黃三粥苦笑，比哭還難看：“我哪還能愉悅得起來?姚寵我真羨慕你，天生的開心果！”
姚寵得意：“那是，我的人生信條，哪怕天塌下來，也要笑臉樂嗬嗬！”
黃三粥憂心忡忡：“哎……就為了這張臉我操碎了心。這治好了也會留痘印對吧?我才十七，絕對找不到媳婦了!”
他眼中恐懼之色彌漫，仿佛看到自己孤獨一生的慘樣。
姚寵：“我覺著你沒媳婦不是因為痘痘，而是你老唉唉的一股衰氣！”
兩人正辯，幾個不速之客風一般得闖進門來。
“姚寵……開心果……救人啊!”
馬小虎幾人抱馱著兩人湊在一起，黃三粥瞬間被擠開。
姚寵一看他們，如臨大敵:“又跟誰打架了?”
瞪大眼睛望著他們懷中兩人。林靜慘白的臉上滿是鮮血。而那不認識的小哥陷入昏迷，臉上竟含一股絕命黑氣！
“嗬嗬這麽慘？快放下放下……戴四你慢點慢點……”
兩傷患平放在地，馬小虎急說:“先看這碧眼兒。林靜死不了，這小哥隻出氣沒進氣啊!”
“你們怎麽弄得?”
姚寵嘴中問著，雙目仔細打量。手指則切脈搏，測體溫。
“哎……一看就是被這幾個強人群毆。哎……人命官司，你們這是要上天啊!”
黃三粥湊過來帶著鼻音說。
“其樂無窮，黃衰狗你也在啊！多日不見，還是一股衰氣！”
範鯉這才注意老相識，頓時被他滿臉紅痘嚇了一跳:“想哪去了，是五竹鏢局的筱無相弄得。一技重腳踹他胸腹，賊狠!”
他看黃三粥一臉火山坑，覺得實在瘮得慌。把他往外推推:“黃衰狗你往外站站，其樂無窮這痘痘不傳染吧？”
“……”黃三粥委屈遠離。
姚寵脫下林淵內衣，將耳朵緊貼胸口。臉色越發沉重，沉吟不語。
馬小虎問:“怎樣，有救嗎?”
姚寵一字一頓:“風寒、哮喘、還有外傷！內髒未出血，但兩根肋骨斷了……嗬嗬，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