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青色記憶

  方婕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她倒了杯檸檬水，慢慢回憶道：“這個男生叫張朗，很早以前就在這家書店打工了，我剛上大一的時候發現了這裏，那會一有空就來這邊看書。一開始我對這個服務生的印象也很好，人長得帥又有禮貌，這邊來看書的女高中生和大學生，不少是衝著他來的。張朗也追過我，我那時就是一個村裏出來的小丫頭什麽也不懂，隻是看看書，偶爾和店員老板聊聊天打發時間，當年吧我還是很文青的。”


  說到這裏，方婕似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後來大二的時候被交往半年的男朋友甩了，那晚我買了很多啤酒，在包間裏喝的爛醉，張朗就恰巧過來安慰我，我當時很難受，又喝多了…他抱了我，我沒拒絕，又問我要不要去他那裏，然後我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惡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打氣，今天帶王君雅來這裏與其說是開解小妹妹，不如說是被王君雅勾起了回憶，借著這個機會鼓起勇氣跟過去的陰影徹底告別：“他家在這邊不遠，一間特別破的平房，租的那種老式弄堂，又小又髒，屋裏到處都是那種紫色雜誌和碟片，還有很多女人的內衣褲什麽的，他以為我喝醉了就沒有怎麽收拾，但好在我當時還是有點清醒的，他去洗澡的時候，我趁他不在，悄悄翻了一下他的抽屜和床頭的紙箱子，都是惡心的東西，還有很多他和女人那個時拍的照片，他洗出來收藏在抽屜裏麵，當時我嚇壞了，趕緊穿好衣服就跑了。”


  王小美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那你可以報警的啊！”


  方婕搖了搖頭：“我自願跟他回的家，而且也沒發生什麽，他那些亂起八糟的東西跟我也沒有關係。張朗這個名字起得是好，真的很襯他，一隻惡心的蟑螂。”


  “那…那你為什麽還要回到這裏呢？而且你完全可以告訴老板開除他啊。”


  “我原來是準備著樣的，後來有人勸了我，這是員工的私生活，而且老板也有自己的利益在裏麵，現在我已經沒事了，放心吧，”方婕笑了笑，讓王君雅不要緊張，她喝了口水接著道：“這家老板是一個富二代，後來離婚了，他把房子車子都給了老婆，自己留了一點存款開了這家書店，打算一邊經營書店，一邊寫小說。他想用自己的稿費把書店撐下來，就這樣一直把書店開到老，很浪漫吧？”


  王小美點了點頭：“恩，老板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溫柔不溫柔的不知道，但是確實是個不錯的人，起碼能給我們這些看書的窮學生提供這個不錯的地方，一直開到現在沒有漲價，我就該感謝他。垃圾員工很讓人惡心，但我也不怪老板，”她頓了頓繼續道：“後來聽老板說，店開起來沒那麽容易，書店這點收入連房租都交不上，你也看到這裏的收費了，這裏都是正版書，定期還要進很多新書，有些還是從海外采購，老板那點積蓄很快花光，而他的小說不僅沒什麽稿費收入，甚至壓根沒幾個人看。不過我看過他所有的作品，算是他的忠實讀者了，寫的還是很不錯的，有些很戳我。”


  “那為什麽沒人看呢？”


  方婕搖了搖頭：“這些我都是聽他們閑聊時說的，具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運氣不好吧，也可能現在的讀者不愛這種文藝範，淡的就像白開水，還特矯情。後來有一個書友給他指了條路，建議他將書店裏的人和事寫成小說，他告訴老板最好的素材就是他的夜班服務員張朗。後來老板就開始留意起他，有時候張朗夜裏在包間裏和女顧客偷偷就搞上了，老板就一邊偷看，一邊寫下來，他把這個渣男作為主角寫了一個獵豔小說發布到一個有名的紫色網站上連載，沒想到居然火了。這個午夜服務員係列到現在還在連載，我也一直在追，論壇的稿費和會員的打賞源源不斷，老板的收入也多了，店裏的設施和環境也更好了，以前這裏隻有半層，現在把一整層都包了下來，但是服務費卻沒怎麽漲。”


  王小美聽得目瞪口呆，感覺三觀盡碎：“怎麽這麽亂啊！包間裏不是有攝像頭嗎，他怎麽能在公共場合就…”


  “那會還沒有攝像頭，這些都是後裝上的，但是吧，雖然現在店門口和屋裏都有很明顯的告知了，其實裝上攝像頭之後，包間裏麵還會幹這種事情，除了張朗之外，有些是一些小情侶，厲害吧。哎，我其實不應該跟你說這些，這些女顧客有的年紀比你還小，人有時候瘋起來，連動物都不如。”


  王小美猶豫的看了方婕一眼，她這才知道這個女神學姐原來有這麽複雜的過往：“那方姐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些啊，是老板跟你說的嗎？”


  方婕搖了搖頭：“不是的，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那個指點了老板的書友嗎？”


  “是他跟你說的？”


  “嗯，他看起來可能還沒有我年紀大，但我一點都看不透他，好像戴了一層又一層的麵具，有時候好像是五六十歲的人，有時候又像個孩子。他也是這裏的常客，我經常在這裏一呆就是一夜，他也是一樣，兩年的時間裏我和他好像就是那種特別熟悉的陌生人，有時候包間沒了我會跟他拚一間，他真的是特別認真的在看書，我感覺他應該把這裏所有的書都看了一遍，”方婕難得露出一絲羞赧的神情，“我一般半夜困了就在沙發上睡，他每次會把衣服脫下來蓋在我身上，後來他嫌麻煩，就建議老板準備一些毛毯，但老板總說沒有經費，後來老板的紫色小說收入不錯，真的在每個包間放了一件毯子。”


  王君雅一副老司機的表情，意味深長道：“學姐，你是不是也跟他在包間裏…”


  方婕沒好氣的捏了她一下：“看不出來啊，原來你也是個小女巫。可惜我跟他話都沒講過幾句，他好像對我壓根沒什麽興趣。他每個周二和周五都會來看一夜的書，早先的時候書店有兩個單人間，一般他會選其中一個，我後來摸清楚他的習慣，也特地這個時間過來，後來店裏生意好了包間坐不下，就在單人間加了一張沙發都改成雙人間，這樣我就常常可以跟他拚桌。”


  王君雅好奇心大起：“哇，原來學姐你是暗戀他嗎？好浪漫啊！”


  “可能吧，當時我稀裏糊塗的，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不是那種喜歡。但那次我從張朗的屋子出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回書店找他，隻有這樣才能有安全感。我酒沒醒，冒冒失失衝進他的包間，當時他和另一個男生拚桌，我就跟那個男生換了包間，我記得他什麽也沒說，就給我倒了杯水，好像一直在等我一樣，那一刻我突然間心情特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