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之影16

  第三天,第四天,沈卿月的語氣一直在加重,浪人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卻越發低聲下氣,懇求沈卿月寬恕他們。


  第五天,沈卿月語氣好了些,允許他們休息一天,浪人頓時感激涕零。


  就這樣,沈卿月一邊馴服著浪人,一邊訓練著弟子,女弟子們這些天基本練會了一些鳧水,武功卻隻入了個門,晚上的識字進展也不是很大,不過武功和識字學習都是日積月累的事,沒法兒一蹴而就的。


  忙碌中,沈卿月已經不怎麽想到陸辰霄了,但是這天起來看到日曆上的日期,沈卿月忽然就沉默了會兒,今日就是陸辰霄成婚的日子,趙崇山知道,這幾日看她的眼神帶著隱隱的安慰,多半考慮她的心情沒有提起。


  但她一直都知道陸辰霄的婚訊。


  感覺到沈卿月起了波瀾的心緒,時琚想了想問:“你在想什麽?”


  沈卿月放下在日曆上無意識移動的手指:【他今日成婚,賓客盈門,想必該到的人都到了吧,陸九那個背叛我站到雲若影那邊的人在,他覺得我變了,覺得我指使他,欺騙他,可他對雲若影做的那些事在廢了我的武功後就可以全部推給我,當做一切沒有發生,然後對雲若影示好?我不無辜,他也不清白。還有藥王穀的談葉染,他一定到場了吧,談葉染在雲若影離開承影樓後救下她,傾心她,他那麽喜歡雲若影,卻沒有順水推舟,真是癡情啊,即使是雲若影還愛著陸辰霄他也不離不棄,他幫助她對付我,殺了我派去追殺雲若影的玉瓊弟子,可他們遷怒玉瓊門時,又想過其他弟子知不知情,無不無辜嗎?】


  【仇人俱在,真想讓他們一同下地獄。】


  “婚禮上還有其他人。”


  沈卿月蜷起手指:【我知道,大人,這一天我本以為以為我會痛苦,會怨恨,會忌妒,但沒有,我發現我現在心裏除了仇恨竟然很平靜。】


  【而且想到陸辰霄和雲若影成婚,心裏卻還要記掛著我,我甚至、還覺得可笑。】
.

  承影樓。


  陸辰霄一身紅衣,發束金冠,手中拉著紅綢一端,另一端被蓋著蓋頭,身穿繡著金鳳及五色牡丹的嫁衣的雲若影牽著。


  二人上麵都沒有長輩,便隻拜了天地與師長靈位,夫妻交拜,然後送入洞房,陸辰霄出來接待賓客。


  一直到這場婚禮結束,賓客離開,都什麽意外都沒有發生。沒有人闖進婚禮,喊一聲“你們不能成婚”,沒有刀光劍影,食水有毒,沒有新娘被刺殺、被劫持失蹤,正正常常,讓承影樓暗中的戒備都做了無用功。


  一夜旖旎,雲若影沒有察覺到昨日的婚禮有什麽暗流,陸辰霄沒把沈卿月逃走的事告訴她,她知道的結局就是沈卿月被廢了武功,廢了手腳,至於別的懲罰,雲若影太過善良,或許會為沈卿月求情,可沈卿月對雲若影傷害那麽深,隻是廢去武功和手腳並不夠。


  婚禮之後,陸辰霄再次加強了雲若影身邊的守衛力量,沈卿月那個惡毒的女人這次婚禮沒有出現,但他不會認為她就偃旗息鼓了。


  “查一下,江湖上除去那幾件眾所周知的大事外最近有什麽變化。”


  “是!”身邊的承影樓弟子領命而去。


  幾天後,弟子查探到的消息擺在了陸辰霄案上。


  “胡三娘成功竊得九芝神丹,並傷了飛炎穀穀主一劍,而後胡三娘在其夫墳前捏碎神丹,不知所蹤。”


  “江北猖獗的大盜張三,被雲山派弟子何一凡誅殺。”


  “陳廉之刺殺千毒老人未果,重傷逃走,千毒老人追加懸賞。”


  “天成山莊現任莊主崔敬河被老莊主趙崇山指出殺害其子媳罪狀,當場清理門戶,事後,老莊主趙崇山指派其五弟子唐安接任莊主,自己心灰意冷,閉關拒不見人。”


  “玉瓊門安分守己,並無人接觸。”


  “歸元派孫麾揚言挑戰樓主,據說已練成歸元心法第十重。”


  等等。


  陸辰霄翻看著消息,江湖每時每刻都會發生這些事,年輕人快意江湖,前輩們恩怨情仇,他凝神思考,沈卿月已廢,靠自己是報複不了他們的,而可能被她利用的人或許可以從這些消息中窺見一二。


  很快,陸辰霄將那些不清楚行蹤,有一段時間不露麵的人的消息挑出來:“查一查,這些人的行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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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天後。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進入承影樓。


  “你表弟也真是的,多大人了,怎麽那麽不小心摔斷腿?還算他懂事,知道不能耽誤差事。”前麵的小頭目叮囑道,“你小子記好了,樓裏不可以亂走知道嗎!”


  “是是是。”後麵是個麵容憨厚,個子不高的漢子一邊小心打量著周圍說,“給您添麻煩了,給您添麻煩了,表弟跟俺講過了都要做什麽,俺一定好好幹,好好幹,一定不亂跑亂走!”就像主人所繪製的那樣,承影樓說是樓,其實隻有中心的一幢二層小樓是樓,其他建築環繞三麵,正前是廣場,再前麵是山門,陸辰霄就住在小樓第二層。


  “那行吧。”前麵的弟子把他領到地方,又交代了幾句才離開,他表弟原本的工作也不複雜,就是負責各處清掃的。窮文富武,來學武的通常是家境還不錯的,所以武林各派通常也沒必要讓弟子在練武之餘還操心雜務,會雇人清掃、洗衣、做飯,這些錢還是出的起的。


  憨厚的漢子連連應是,在小頭目走後拿起清潔工具,開始掃負責的區域,任誰也看不出來半個多月前他還是個燒殺劫掠的浪人。


  除了他,還有四個人,同樣以不同的身份進入了承影樓,這些身份都是最底層的,通常沒有人去留意去觀察掃地洗衣的人有什麽變動。在他們五人身後,還有配合的同伴,幫助觀察被替換的人、被收買的人、承影樓的動向、傳遞消息,以及將一切上報給最終指揮一切的主人。


  漢子認認真真地掃地,一兩次蹲下,像是清理頑固的痕跡,或者要動手撿去的髒汙。


  七日前,沈卿月帶著趙崇山和所有浪人離開島嶼,返回了中原,在承影樓附近藏身,到了地方後,她就吩咐浪人準備東西,準備潛入承影樓的工作事宜,並在兩日前讓浪人把準備好的東西送入她的房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些疲憊地出來,支開趙崇山將一些東西讓其他浪人交給潛入的人。


  直到今天,沈卿月處理回複完消息,確認一切按計劃進行。


  “明天,你的心願就可以達成了。”時琚看著沈卿月望著的方向,那裏是承影樓,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樓宇回廊,可能對沈卿月來說,那是比玉瓊門還要記憶深刻的地方——


  深刻到可以不差分毫地描述,深刻到時琚依言繪製時一下指出偏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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