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習慣了冷
夜涼如水,時念微和祁淮深同床共枕,卻隔著山海。
月色下,時念微盯著窗簾透出的光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祁淮深仔細地打量著她的側臉,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本來富有膠原蛋白的飽滿小臉此刻卻瘦得有些凹陷,帶來一絲愁苦的味道,卻倒也算得上別有一番清冷傲沉的感覺。
時念微的手搭在被子上,纖細得像是毫不費力就能折斷。
月光在指尖在暗色被單上泛著幽幽的冷意,即使她如今的雙手早已變得粗糙,但仍舊像是件上好的玉飾一樣,柔媚無骨。
祁淮深撫上她的手掌,刹那間的涼意讓他有些意外:“怎麽這麽冷?”
“沒什麽,習慣了。”時念微的手指有些緊張地抓住被子,防止祁淮深生氣。
觸及到她的手腕,祁淮深的大拇指摩挲著那節蜿蜒的醜陋傷疤。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時念微的手腕上有很深的一道疤痕,可她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這倒成為了最好的偽裝。
讓這道幹枯的傷疤隱匿在其他疤痕中。
況且她平日一直帶著手表,即使洗澡也不願摘下。
透過疤痕奇怪的凸起感,祁淮深感受到了她的脈搏聲。
很難相信,這麽一個為了護著女兒三番四次發狂的人,居然也曾想過自殺。
也許是想到時念微有可能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祁淮深的內心驀然升騰起一陣怒火。
明明這個女人在和自己相愛時,曾許諾要和他一起白頭偕老。
如今兩人的愛情早就千瘡百孔,但他也決不允許時念微先他一步離開人間!
他壓低嗓音,明顯帶著不悅:“為什麽想自殺?”
這個話題讓時念微的眼皮微微顫動,像是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輕抖著。
“太痛苦了。”
後麵的話,她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被心愛之人誤解很痛苦,被信任的閨蜜背叛很痛苦,入獄受盡侮辱也很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要得到解脫。
祁淮深聽著這短短的四個字,眼裏迸射出寒光,像是隨時要爆發的火山。
“你有什麽可痛苦的!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若不是你害死大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祁淮深,我要說多少次,你才能相信我沒有害死過大哥!”
“夠了!”祁淮深怒喝一聲,倏然鬆開她的手腕,“從此往後,你想都不要想自殺!”
時念微的眼底泛著一絲嘲弄,她勾唇道:“我死了,不是更合你意嗎?”
“你的命是我的,要什麽時候死,都由我來決定。”
祁淮深拋下這句話後就掀起被子下床,徑直走出門外。
獨留在床上的時念微嘴裏泛起一陣苦澀,耷拉眼簾,什麽話都沒有說。
眼淚不受控地溢出,滴落在枕套上,開出一朵小小的花。
摔門而去的祁淮深卻沒察覺到,在他的盛怒之下還隱藏著幾分後怕和慶幸。
他完全不想知道,時念微要是自殺成功後,自己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在下意識地逃避思考。
今夜,無人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霧氣還未消散,時念微就洗漱好就下了樓。
看到她下樓的時候,劉姨嚇了一跳,忙聲道:“時小姐,你怎麽起這麽早?”
時念微笑了笑,回道:“睡不好,索性就起來了。再說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可現在早餐還沒準備好,隻有粥是昨晚熬好的。”
“沒事,我吃什麽都可以的。”
時念微輕聲拉開椅子,坐在餐桌前。
劉姨看著她明顯沒有休息好的憔悴模樣,極為心疼。
她是親眼目睹先生昨晚對時念微發了很大的火,不知晚上是不是又折騰了時念微。
“劉姨,朵朵起來了嗎?”時念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劉姨端出一碗雞粥,回答道:“還沒呢,要晚一些才到起床時間。”
時念微抬手看了看手表,發現現在才六點過一刻。
看來真是自己最近過得太過淩亂,連朵朵的起床時間都忘記了。
時念微給李莉發了條短信,說了自己等會就去公司。她沒選擇打電話,是怕李莉還在休息。
舀了一勺雞粥,還沒送進嘴裏,手機就響了起來。
李莉充滿擔心的聲音在那頭響起:“時總,您回來了,身體還好嗎?”
“我沒事,李莉,那天我突然離場給你造成了很多麻煩吧?”時念微有些愧疚。
“沒有沒有,後麵我都處理好了,就是網上的傳言不好聽,時總您別放心上。”
李莉沒說出口,但是其實時念微離場才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她一直待在那裏,那些無良媒體們肯定還會在小青的死上大做文章。
現在的輿論風向全都是在討論時念微和淩時謙的親密關係,給了公司充足的緩衝時間來處理電視劇的後續問題。
“這幾天辛苦你了,我等會就趕去公司。”
時念微吹涼了那勺粥,塞進嘴裏,卻依舊被燙得眯起了眼睛。
掛斷電話,她把那碗粥急急忙忙都吃光了,也顧不上燙嘴。
公司堆積的事務真的太多了,這幾天光看李莉給她發過來的文件和報表,就已經足夠令人頭大。
更別提以陳歐為首的那群老頑固,時刻等著她露出馬腳,踢她出局。
剛吃完粥,時念微就拿起文件和手提包出了門。
臨走前,劉姨端著一碗煎好的中藥剛從廚房裏出來。
上次中醫給時念微調理身子的時候開了藥,可這斷斷續續的,一個多月過去了,連第四包都還沒喝。
“時小姐,你這中藥還沒喝呢!哎喲,怎麽這麽急啊!”劉姨急忙上前,卻攔不住時念微出門。
時念微看著那碗黑乎乎的中藥,嘴裏頓時分泌出苦澀的感覺。
“劉姨你放著吧,我回來再喝!”
她從小到大最討厭喝中藥,此刻更是敬而遠之。
劉姨萬般無奈也隻能將中藥端回廚房,剛一轉身,就看見了下樓的祁淮深。
“先生。”
看著空無一人的餐桌,祁淮深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冷聲道:“時念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