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消耗與名望，本末倒置
盧原銖話音一落，整個朝堂之上，倏爾在沒有了議論的聲音。
所有人都各自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暗自吸著涼氣。
好家夥，這人是在找死嗎？
把李二比作亡國之君，還是個在民間口碑差到了極點的荒淫昏君，這這特麽是在觸李二的逆鱗啊！
而且隋煬帝弑兄殺父，李二殺兄囚父，兩個人皇位來的都帶著些許的鮮血，這簡直……簡直就是把李二的尊嚴，按在茅房的汙穢之中反複摩擦。
孔穎達側目看了盧原銖一眼，下意識的抬腳稍微往遠處挪了挪，跟李二表明這個家夥和自己不是一夥兒的。
將李二比作隋煬帝，無異於在抽李二的巴掌。
李二聽到這個家夥把自己比作隋煬帝，頓時氣的頭冒青煙，腦子裏滿是自己幻想的百姓辱罵隋煬帝和自己的話，一時間李二憤怒到了極點，渾身上下都在瘋狂的顫抖，衣袖之中的拳頭默默的攥緊，心中更是將盧原銖的名號深深的記在心中。
如今五姓家族的人實力強大，自己也不可能因為臣子一句話把他賜死，對於這樣的羞辱，李二隻能埋在心裏，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要發作。
忽然安靜坐在杜如晦等人身後的魏征猛地站起身來，暴嗬一聲道：“大膽！盧原銖你竟敢將陛下比作亡國之君！你居心何在！”
在魏征眼裏，雖然自己時常挑李二的毛病，但是也都是在合理的範圍內指責，這個家夥竟然當眾以隋煬帝侮辱陛下，簡直是不知死活，這個時候自己再不做表率，還有什麽資格留在李二身邊？而且對於魏征來說，罵李二等同於罵大唐，罵大唐就等同於罵自己！
魏征冷眼散發著濃鬱的殺氣，死死的盯著盧原銖。
盧原銖仿佛是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頓時麵露驚駭之色，自己扯了一波隋煬帝，不就是嘲諷李二囚父殺兄嗎？
壞了，這下徹底犯了大事了！
盧原銖連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陛下息怒啊！陛下息怒，微臣絕無此意！陛下贖罪，微臣一時口誤，妄言亡國之君，微臣罪該萬死！微臣罪該萬死，懇求陛下贖罪，陛下贖罪啊！”盧原銖聲音之中夾雜著哭腔，哀求著李二恕罪。
同時隻覺得自己背後一陣陣殺氣吹來，冷汗蒸發，渾身上下都在瘋狂的打著冷顫。
李二氣的渾身發顫，今天剛暴露了自己偶爾也悄悄吃丹藥的事情，現在又讓這個盧原銖說自己修醫館勞民傷財無異於隋煬帝，更是讓李二目眥欲裂的看著盧原銖，仿佛要用目光刺死盧原銖。
尤其是隋煬帝和自己一樣，皇位都來的有點不幹淨。
李二見盧原銖認慫，又不好當場發作，隻是在衣袖之中緊緊的攥著拳頭，不斷的在心中默念氣壞了身子得不償失。
轉念想了想盧原銖所說的話，雖然自己確實不缺錢，但俗話說天高皇帝遠，各地州府級級相連，本身就難以管控，在出這麽一個醫館直係與自己的手中，到時候在管控起來會不會不太方便？
不過這件事情，李二並未想太久，眼下朝臣隻計算利益，唯有李澤心係百姓，問李澤，比問房杜更加有效。
房玄齡身後的杜如晦清了清嗓子，也站了出來，與房玄齡肩並肩的站在一起，麵色十分陰冷，目光異常銳利的刺向盧原銖，厲聲道：“隋煬帝荒淫無度，不考慮百姓大肆開鑿運河，工程浩大，且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勞民傷財，然修建醫館並不需要耗費太多人力，且醫學乃是為了讓百姓免除疾病困擾，造福於天下黎民，怎麽能與那隋煬帝相比？”
“若是醫學院落成，世人隻會讚譽陛下心係百姓，定然不會因為勞民傷財而埋怨，不知盧中丞將陛下比作隋煬帝，到底，是何用意！”
杜如晦說完，用了一個十分犀利的眼神狠狠的剜了盧原銖一眼，跪在地上的盧原銖側目看了一眼，頓時心中一陣顫動，心想道：好你個杜如晦，你這是要把老夫之置於死地啊！
盧原銖一麵想著，一麵悄悄看向李二，這時才發現，李二正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己，剛剛李二火氣消了一點，現在又被這個杜如晦重新點燃。
頓時額頭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流，連忙說道：“杜尚書此言何意？微臣隻是談論了一番關於耗資耗時耗力之事，微臣絕無汙蔑陛下的的意思，杜尚書身為一朝宰相，休要含沙射影，汙蔑微臣！”
“夠了！”李二猛地大吼一聲，再讓這倆家夥說下去，自己就越來越和隋煬帝接近了。
這一聲暴嗬，把盧原銖嚇得腦袋一陣眩暈，差點就倒了過去，要不是自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說不定真的就要暈倒。
恍惚間仿佛都已經聽到了李二說要砍了他的命令聲。
這時，孔穎達也構思好了說辭，正色道：“陛下息怒，微臣還有一言。”
“房仆射不過是為了讓天下百姓愛戴陛下，以微臣看來，建設醫學院隻讓周圍百姓愛戴陛下，畢竟一間醫學院，至多能讓周圍的百姓獲得醫治，能夠影響到的州府少之又少。”
“但若是以同樣的方法，換醫學院為學府，讓天下學子有更多的機會讀書，難道不會讓天下百姓更加愛戴陛下嗎？且詩、書、禮、樂、易在民間有無數原本，無需抄寫可直接儲於學府之內，如此一來，無論是天下百姓對陛下的看法，或是設立所需成本，推崇儒學，都在醫學之上！”
“陛下何不該設學府以替代醫學院呢？同時在民間搜集醫學抄本，寄存與學府之內，如此一來，兩全其美，且亦可讓天下醫者得到學習的機會，如此一舉兩得的好事，世間無二。”
孔穎達說完目光十分犀利的看向房玄齡，猶如一將軍以劍指敵般身姿筆直的站在房玄齡的對麵。
身後人不禁連連讚歎，能把這二者聯係在一起，也就隻有孔穎達這樣頭腦靈活的人才能想得到了。
聽完孔穎達的說辭，房玄齡杜如晦二人下意識相互看了一眼，頓時驚駭不已。
完了！醫學成了附屬了！
最初李澤也提過，在醫學院壯大的時候，也可以給學子們提供一些用於治國安邦，參加科舉的書籍供給平民查閱。
讓孔穎達這麽一說，一切都被推翻了，將儒學作為附屬的醫學院，現在醫學反而要成為附屬，留存在學府之中。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孔穎達身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讚同他的說法，尤其是那些五姓家族的人，而杜如晦等人身後，也逐漸有一部分人開始朝著孔穎達的方向靠攏，顯然，孔穎達的說辭，更加切合實際，也更加有說服力。
在他們眼中，李二也必然更加傾向於孔穎達的計劃，即便是不傾向孔穎達，奈何他們人多，李二總不可能忤逆一眾朝臣擅自做決定吧？一旦開了先例，李二的名聲必然會毀於一旦。
如果真的扭轉了陛下的做法，將建設醫學院改成建設學府，等到那些學子們入朝為官之後，自己在使些小手段拉攏一番，必然又會壯大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力。
這次，可謂是那李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二坐在龍塌之上，心思有些混亂，當初就不該同意澤兒留在皇城北研製什麽火藥，自己根本沒有想到，反對的聲音居然有如此響亮。
而房玄齡與杜如晦二人，顯然是有些架不住孔穎達的攻勢，此時正死死的皺著眉，麵色十分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