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宜柔夫人
宜柔夫人仿佛沒聽到一樣,繼續道:“妹妹你隱藏得很好,本宮先前也沒想到過這些。隻是那天你從明貴嬪宮中出來,第二日她就轉變了對皇後的態度,本宮方才能揣測出一二。至於先前璟淑妃的事情,不過是本宮胡亂揣測的罷了,不過妹妹這樣的的反應,看來是本宮說中了。”
蘇曦言的嘴角略顯尷尬地抖動了兩下,心中明白再怎麽也掩飾不下去了,於是隻得勉強笑道:“娘娘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宜柔夫人輕輕扶了扶頭上的純白無瑕的白玉簪,莞爾一笑道:“妹妹別怕,本宮此次前來並非是要給妹妹難堪,隻不過是有些事情想同妹妹商量。”
蘇曦言微微鬆了一口氣,卻仍不敢放鬆警惕,“臣妾愚鈍,還望娘娘明示。”
宜柔夫人笑意盈盈,“妹妹入宮六載,聖寵不減,膝下有有一雙兒女,隻可惜娘家勢弱。而本宮失寵多年,未有所出,但是出身名門,手握協理六宮之權。倘若妹妹願意同本宮齊心協力,便定能成就大業。”
蘇曦言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宜柔夫人。這樣的豪言壯語從她這個以端莊持重聞名京城的大家閨秀嘴裏說出來多少有些讓人難以置信。半晌,蘇曦言方才緩過神來,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娘娘既然膝下無子,又有什麽大業需要成就呢?”
宜柔夫人對蘇曦言這般露骨的說辭毫不介意,嘴角揚起了一道意味深長的弧線,“你可知道本宮為何膝下無子?”
“臣妾不知。”蘇曦言感到一片茫然。
“因為皇後。”宜柔夫人輕輕地說道,可是在這極其輕緩的聲音裏又透露出濃濃的恨意,“那年本宮小產後,皇後為本宮舉薦了一位太醫為本宮調理身子,後來,不知不覺間本宮就被他的虎狼之藥禍害得再不能生育了。隻是當本宮察覺到此事時,那位太醫早已逃之夭夭了。後來,皇上也知道本宮再沒了生育的可能,便就漸漸疏遠本宮了。”白瑤的語氣裏流露著一股淡淡的憂傷,但這憂傷又似很遙遠,就好似是在述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般,她微微握緊拳頭道:“這件事情雖已過去了許久,但是這個仇本宮卻不得不報。雖然本宮自幼學的都是溫良恭儉讓的道理,可是卻不能就讓她這麽給欺負了!”
蘇曦言沉默不語,雖然宜柔夫人說得淒淒慘慘,可是終究不能平白無故地相信她的一麵之詞。白瑤仿佛讀出了蘇曦言的心思,她擺弄著自己手上翡翠鐲子,幽幽道:“前些日本宮懲戒了幾個私下議論皇後的小宮女,妹妹可還滿意嗎?”
蘇曦言心中一驚,她沒想到宜柔夫人先前的所作所為是給自己的一張投名狀。雖然心有疑慮,但是蘇曦言不得不承認宜柔夫人手中的協理六宮的權利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可是自己膝下有皇子,就算是皇上想賜給自己這份權利,太後也是不會點頭的,所以此時最好的選擇便是和宮中唯一有協理六宮之權的宜柔夫人結為盟友。雖然有些冒險,但這確實值得賭上一把。
於是,蘇曦言定了定心神,款款起身向宜柔夫人行禮道:“多謝娘娘了,臣妾願意助娘娘一臂之力。”
宜柔夫人滿意地將她扶起,“本宮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
宜柔夫人趁著夜色前來,又是在夜色中離去,宮中鮮有人知曉這個夜晚的這次秘密的會麵。蘇曦言與宜柔夫人在平日裏也並沒有過多的往來,無非隻是在宮宴之上,借著觥籌交錯的氛圍,偶爾目光相匯,相視一笑。
九月,天高氣爽,蘇曦言帶著奐寧、月舒,曾嫣然帶著奐實來到上林苑玩耍。大片大片的樹林都被染上了金黃的顏色,樹葉落在地上好似一片金色的地毯。萬物皆寂,唯有孩童們的聲音清脆悅耳。奐寧穿著小靴,踏過滿地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他因常在曾府習武,跑得要快上很多,站在遠處朝月舒招手。月舒是爭強好勝的性子,見奐寧如此,便也不服氣地跑了起來,清晨秋草上點染的薄霜並未完全消散,點點滴滴浸濕了月舒鵝黃色裙擺。奐實尚不會說話,窩在乳母懷中興奮地打量著這個世界,見奐寧和月舒跑得歡快,也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蘇曦言和曾嫣然亦沉浸在這漫天的秋色當中,忽見不遠處走過一個女子,身上穿著桃紅色遍地撒花小襖,下襯著暗紅色百褶裙,手中捧著一把盛開的菊花,那菊花潔白通透,最上邊卻微微泛著粉色,正是出名的“胭脂點雪”。那女子和這菊花搭在一起,紅白相稱,極為雅致。
蘇曦言不覺走近兩步,卻忽然認出了這位手捧菊花的女子——這不正是自己宮中的盧常在嗎!蘇曦言有些好奇,她明明早已心有所屬,如今又打扮得這般鮮豔動人要給誰看呢?於是蘇曦言對身邊的鶯兒使了個眼色,鶯兒會意,悄悄地跟在了盧諾兒身後。
此情此景亦落在了曾嫣然眼裏,她輕輕哀歎一聲,“人心終究是會變的,不知他此事是不是也早已另有新歡了呢?”
蘇曦言聽曾嫣然如此頹喪,狠下心來,拉住她的手道:“他怎麽樣,都再與姐姐無關了,唯有年兒,才是姐姐終身的依靠。”
曾嫣然淺淺一笑,眼睛裏終究是收不住的惆悵。
沒過多久,鶯兒回來對蘇曦言道:“娘娘,方才盧常在在路上偶遇了皇上,卻不慎扭傷了腳腕,被皇上親自送回了凝香苑。”
蘇曦言折下樹枝上的一片秋葉,這件事雖然在她的意料之內,但她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哀傷。她或許從不知道鍾情於一個人是怎麽樣的滋味,但盧諾兒的這番做法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下一下地揪著她的心。她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自己和盧諾兒並沒有什麽交集,但自己內心深處總是期待著她永遠是那個坐在窗下繡著鴛鴦的小姑娘,但是如今,她明白,那個小姑娘再也回不去了。從此以後,她是真正意義上皇上的嬪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