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年兒
再次轉頭確認修瑾睡得深沉，蘇曦言飛快地把手中的香囊和修瑾衣衫上掛著的那個香囊交換了一下。修瑾原先戴的香囊也出自蘇曦言之手，如今換上新的，無論顏色花樣還是氣味都幾乎沒有絲毫的差別，蘇曦言看著自己的傑作，心突突得跳的飛快，她知道，這實在算得上是兵行險招，倘若失敗就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但是她做不到不去做，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謀害自己一雙兒女，利用自己對昭雲妹妹的懷念的孟初霞這樣平安的誕下皇嗣，躋身更高的位份。
蘇曦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了自己緊張的心情，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榻上。她看著修瑾熟睡中俊朗的臉龐，嘴角不禁浮起了一抹笑意，皇上啊皇上，您不願處置那個賤人，那便叫你與她的每一次接近都一點點地將麝香之毒傳給她吧！您既然不願為月舒和奐寧出頭，那再失去一個子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吧！
蘇曦言對這計謀最大的擔憂，就是容易誤傷曾嫣然腹中的胎兒，不過好在曾嫣然對修瑾本就沒什麽感情，恨不能不見才好，所以不怎麽留皇上在宮中。
七月底，懷有八個月身孕的孟良娣忽然小產，據說那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男胎。太醫說她似乎有攝入麝香的症狀，隻是查遍整個棲雲閣，都沒查出半點麝香的影子。宮中閑言碎語間多流傳著“孟良娣因曾蓄意謀害皇嗣，導致自己遭到報應小產”的說法。這些傳聞雖隻是後宮嬪妃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但還是不免有那麽一星半點流到了修瑾的耳朵裏。修瑾再不喜後宮捕風捉影的風氣，也不得不承認這說法有那麽一些道理，於是廢黜了孟初霞的位份，將其貶入冷宮。至於修瑾身上佩戴的那枚香囊，在之後某次留宿舒桐苑的時候，又被神不知鬼不覺得地換了回來。這個裝有麝香的香囊，蘇曦言連秋蕊、茯苓等人都未告訴過，因此也再無人知曉。
臘月初，曾嫣然距離產期還有兩個月左右，修瑾準許曾嫣然的嫂子洛氏入宮陪伴。按理說貴嬪以上的嬪妃生產前，會由母親或是姊妹進宮照料，然而曾嫣然父母雙亡，除了哥哥再無其他兄弟姊妹，因此隻好由嫂子代勞。這位洛氏也是出身行伍世家，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小姐，自幼就喜歡舞槍弄棍，自己雖迷迷糊糊生下了曾家長子曾子澈，但卻著實不大會照顧人。蘇曦言見洛氏做事實在毛毛草草，於是隻得日日都親自往綴霞閣跑，以確保曾嫣然平安無事。
在蘇曦言的細心照料下，一個月後，曾嫣然開始發動。修瑾得到了消息便也急急趕來，在皇上眼中，曾嫣然這一胎屬於九月早產，於是特地多帶了幾名太醫來。
蘇曦言心頭一驚，現下可決不能讓這些太醫搭上曾嫣然的脈，不然她懷胎已足十月的事情怕就要暴露無遺了。於是衝上前去，臉上帶笑道：“皇上果真是心疼姐姐，隻是姐姐雖是早產，身子卻很健康，薛太醫也說母子情況都好，皇上再叫這些太醫去給姐姐診斷，臣妾怕反而會嚇到姐姐。不如叫太醫們在這裏候著，若是有事再召可好？”
修瑾略想了想，點頭道：“也是，嫣然一向心思重。”於是對太醫們道：“你們先別進去了。”
蘇曦言正要鬆一口氣，卻見皇後也前來坐鎮。蘇曦言不覺又緊張了起來，緊緊盯住皇後身邊的一眾宮女太監，生怕他們再有什麽小動作。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淺雲、淡墨來來回回出來地把苦澀的湯藥往產房裏端，蘇曦言的心情緊張得不行，既擔心曾嫣然生產過程中有什麽危險，又怕耽擱太久了皇上要派別的太醫進去。
所幸一切都很順利，兩個時辰後，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綴霞閣，淺雲滿臉喜色地出來報道：“恭喜皇上，是個皇子，母子均安！”
修瑾激動得站了起來，又見產婆抱著剛擦幹淨的六皇子從裏麵出來，喜滋滋地拿給皇上看。六皇子生得白胖，雖還沒睜開眼睛，但一看就是個漂亮的小孩子，皇後在一旁笑道：“往日裏見靜昭媛身量纖細，如今早產生下的皇子竟也一點不小呢。”
蘇曦言見這話頭不好，忙笑盈盈得接口道：“六皇子是天子之子，自然是有福氣的，況且六皇子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大將軍，六皇子身子健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修瑾聽了，愈發欣喜，滿意到：“曾家滿門皆是我大梁英勇的將領，曾家女兒產下的皇子自然也是錯不了的。”於是下令道：“靜昭媛誕下六皇子有功，晉為靜妃，出了月子便行冊封禮。綴霞閣上下人等俸祿翻三倍！”
蘇曦言忙忙行禮道：“臣妾替嫣然姐姐謝過皇上。”
剛出生的孩子長得總是很快的，漸沒過幾日，六皇子身上新生兒的褶皺逐漸退去，五官也舒展開來。六皇子是個愛笑的孩子，很是討人喜歡，修瑾幾乎每日都要道綴霞閣來看看自己剛出世的小兒子，便也逐漸忘記了先前孟初霞小產的事情。把曾嫣然一手帶大的太後更是特別偏愛這個大胖孫子，親自賜名奐實。
雖然奐實身上的寵愛頗多，但他的母親曾嫣然卻有些悶悶不樂的，蘇曦言看得出來，小皇子雖不是很像袁庚，但眉眼間仍是有些神似，於是安慰道：“姐姐別想太多了，他已經離開京城了，再不會人會懷疑什麽的。”
曾嫣然因產後虛弱，笑得苦澀，“是啊，沒有人會懷疑我們母子。”她說話的聲音有些不真實，縹緲得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蘇曦言不覺一愣，曾經有時歡喜有時焦急的曾嫣然消失，她又變回了當年那個不該生在凡間的仙女。她握住曾嫣然的手，安慰道：“姐姐別怕，有了奐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滴眼淚悄然從曾嫣然的臉頰上劃過，她喃喃道：“我也隻有年兒了。”年兒是曾嫣然為六皇子奐實起的乳名。曾嫣然一向不喜歡太後為兒子取的“奐實”這個名字，莫名的總覺得像是自己這朵被太後養大的花結出的果實一般。而年同庚的意思，蘇曦言明白這個乳名裏飽含了曾嫣然對孩子父親深深的思念之情。
雖然知道曾嫣然心中的愁緒，但蘇曦言仍狠下心道：“姐姐再怎麽傷心，終歸是要打起精神來的，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年兒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