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口舌之爭
張澪微微一笑，隨手折下一枝開得正豔的桂花在手中把玩，“妹妹好算計，若不是妹妹在暢音閣撞到楚貴嬪，這次的事怕還要多費上一些功夫才能水落石出，如此，本宮倒還要多謝妹妹才是。”
那一串小小的桂花一朵一朵地被張澪扯下，宛若碎金一般散落了一地，蘇曦言從容道：“姐姐可把妹妹給說糊塗了，妹妹隻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若此事當真的楚貴嬪所為，縱使妹妹我不曾遇到她，她也終究會被追查出來，姐姐說是不是？”
張澪一把把手中的桂花擲到了地上，冷笑一聲道：“妹妹這些年果真是長進了，愈發地伶牙俐齒了。隻是妹妹也別太自高自大了，你以為這樣，你就能贏得了本宮嗎？那日的事，還不是敗在了本宮手下？”
蘇曦言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彎腰拾起了張澪扔在地上的桂花，緩緩道：“姐姐說得哪裏話，我們姐妹之間，有什麽贏不贏的？即便是妹妹再怎麽長進，也不至於去姐姐宮外放火的，請姐姐放心。”
張澪見蘇曦言提起放火的事情，便明白蘇曦言早已知曉了舒桐苑那場火災的真相，臉上神色稍有些慌亂，她咬緊一口銀牙，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蘇曦言清秀的臉龐，半晌方才道：“很好，你等著，本宮倒要看看你這條賤命的苟能活到幾時？！”
說罷便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蘇曦言在她身後款款行禮道：“恭送姐姐！”
回到宮中，茯苓一邊為蘇曦言打著扇子，一邊問道：“娘娘方才何苦圖一時口舌之快，惹怒璟妃，這日後她怕是要為難娘娘了。”
蘇曦言用纖細的手指拾起水晶盤中一顆在井水裏浸得冰涼的葡萄，幽幽道：“難道本宮不激怒她她就不會針對本宮了嗎？她那日設好圈套來陷害楚靈霏，便是已然明白我在抓她的把柄了。如此，她豈能不與我為敵？”
“奴婢也是不放心娘娘，”茯苓擔憂道，“先前的琳妃，在宮中多少年屹立不倒，連皇後娘娘都要懼她三分，可璟妃和張大人前朝後宮一通折騰，便把琳妃拉下馬來。這次的如婉儀和楚貴嬪，也都是中了她的圈套，這般幹淨利落，又是這般心狠手辣，娘娘可千萬要多加防範才是啊！”
“這個本宮明白，”蘇曦言歎了一口氣，“往後咱們的確得時刻小心，飲食、衣物樣樣馬虎不得。你也得多多留意著咱們宮中的這些人手，若是哪個宮女太監錯了心思可就不好了。”
正這時，小豆子匆匆跑了進來，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般喘著粗氣道：“娘娘，咱們先前安排在擷華殿的宮女，有兩個都被璟妃打發了出去，隻餘下了一個打掃院落的嵐兒還留在擷華殿。”
蘇曦言一驚，沒想到張澪這麽快就將自己安插的眼線三除其二，慌忙囑咐小豆子道：“你輾轉叫別人遞消息進去，讓嵐兒別再與你會麵了，她這樣進不得內殿的宮女怕是也打探不到什麽要緊的消息，留著她待咱們是在走投無路了再做打算。”
京城的秋天總是短暫的，仿佛昨夜舒桐苑的梧桐樹葉剛染上了金黃的顏色，今日就已被冬日的寒風吹落了最後一片樹葉。禦花園和上林苑的花朵也都盡皆凋零了，隻留下了光禿禿的枝幹獨麵北風的殘酷。紫禁城裏，一股冬的肅殺逐漸彌漫開來。
蘇曦言和李昭雲在宮中一同為奐寧和月舒縫製著過冬的衣服，雖說針工局每年都會送來上好的衣物供皇子公主們穿，可是蘇曦言總想著，自己親手製成的更別有一番感情在裏麵。不過這些日因為張澪所說的那些話，蘇曦言總有些心不在焉的，時常繡錯幾針還要退將回來，反倒顯得李昭雲的針線功夫格外純熟精湛了。
有時月舒會在旁邊巴巴地看著，時不時感歎道：“暢母妃繡得梅花真好看，再多給月舒繡幾朵好不好？”
李昭雲笑著捏捏月舒的小臉：“既然咱們月舒喜歡，暢母妃給你繡多少都可以。”
月舒盯著李昭雲手中飛舞的針線，用小肉手輕輕拉扯著她的衣袖：“暢母妃也教月舒繡嘛。”
李昭雲噗嗤一笑，“月舒還小呢，等月舒長大幾歲，暢母妃就教你，好不好？”
月舒用力地點點頭，眼睛亮亮的，“嗯！一言為定，暢母妃可不許反悔哦！”
說來也是奇怪，直到年底，張澪都並沒有對蘇曦言有什麽動作，不過卻愈發地癡纏住了皇上。自打如玉不在了後，張澪便可謂是後宮第一得意之人，修瑾對她的寵愛簡直到達了極點，西域的蠶絲錦緞，高麗的人參、匈奴的胡桃，都源源不斷地流入了擷華殿。不僅如此，趕著張澪十一月的誕辰，修瑾晉張澪為淑妃，保留封號“璟”，以表尊貴，並賜協理六宮之權。是以，作為璟淑妃的張澪一下越過宜柔夫人和莊德妃成為了皇後之下地位最為尊崇的嬪妃。
麵對這般得寵又有權勢的璟淑妃，大多數嬪妃都趨炎附勢地巴結了起來，或有一二曉得她狠毒手段的，也都是小心翼翼地避開她。隻有不長眼的王小媛，在昭陽殿裏給皇後請安的時分，竟用“驪姬之亂”的典故諷刺張澪魅惑皇上，陰毒狠辣。皇後一向是一團和氣的，也沒大在意此事。但張澪自然是不會手軟，第二天就把這王小媛叫了出來，滿麵笑意地請她在自己宮中並未點爐火的側殿中抄寫《女德》、《女訓》直至深夜，一連十數日，隻把那王小媛累得昏倒在地。張澪又趁著她身體虛弱，對她好一通威脅恐嚇。王小媛也是個禁看不禁用的繡花枕頭，被這麽一嚇，便就拖著病體跑到皇上麵前，自請降為選侍，從此閉門不出了。
這件事情過後，各宮嬪妃畏懼張澪之情更甚，於是也不大敢爭寵了。一個個都畏首畏尾的，心中想念皇上卻也無法奢求，於是哀怨之感彌漫了整個後宮。
不過起初修瑾還是會到蘇曦言這裏坐坐的，奐寧和月舒兩個都開始背《三字經》了，每當見父皇來了，便都扭股糖一般地纏在修瑾身上，神氣地背上一段自己剛才學會的。蘇曦言在一旁笑盈盈地給皇上剝著果子吃，一邊不經意道：“皇上這般寵愛奐寧與月舒，不知奐宇是否會吃醋呢？皇上得空也去看看慧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