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來訪

  大年初一，將近中午的時候，馬大坐著公司專門派來接這一代工人的車走了。


  馬小和媽媽兩個人在家裏。假期的每一天，學校都是安排好了的。今天要寫什麽作業，明天要寫什麽作業，甚至什麽時間點寫，都是安排好了的。但是大年初一這一天，沒有安排任何作業，因此馬小一直躺在自己屋的床上看一本小說。


  媽媽在另一個屋子裏。爸爸走後，她確實像是變了個人，總是安安靜靜的，目光呆滯地盯著一個地方。自從十三年前被診斷出精神疾病以來，她很少會像最近這段時間一樣安靜。


  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可能她也知道爸爸永遠回不來了吧。馬小不止一次在心中這樣想著，同時也為媽媽感到心酸。


  天色漸晚，村子裏響起了音樂聲，大概是一群無所事事的大媽們在跳廣場舞，那聲音是那樣有穿透力，馬小聽著那音樂，感覺很煩躁，手裏的小說也看不下去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出去走走。不過，像他這種家裏死了人的，按照習俗，是不應該串門的，否則會給那家人帶來不幸。


  馬小也沒想去串門。他常年在外麵上學，村子裏的人很多都不認識，就算小時候一起上過學的一些同齡的好朋友，現在也慢慢疏遠了。


  他打算去摸嶗山看看。村子裏也有過年登高的習俗，寓意步步高升，這個點山上應該有不少人，也少不了有買東西的在那裏擺攤。


  馬小穿上新衣服——這還是馬大回來的時候給自己買的，換上新鞋子，來到另一個屋，媽媽還是一如既往在炕上坐著，目光盯著一處。


  “媽，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待著。”馬小這麽跟她說道。


  她應該是聽不懂，一點反應都沒有。馬小不放心，把她屋子的門給鎖了，然後走到大門口，想把大門也鎖了。


  “應該沒事。”馬小不太放心地順著門縫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母親跟著出來。“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時候，自己家門前開過來一輛白色的汽車。


  馬小沒在意，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汽車的車窗打開了，裏麵探出來一個腦袋。那張臉馬小極為熟悉，正是自己高中看了三年的那張臉，自己的班主任。


  “老師？”馬小吃了一驚，沒想到班主任竟然會到自己家來，是順路還是專程來找自己的？

  “馬小，終於找到你家了。”班主任像是找了很久的樣子，她把車窗關上，然後把車停在了路邊，從車子上下來了。


  “老師，您來幹什麽？”馬小本來是想讓老師到家裏喝點水慢慢說，但是一想到家裏的條件，想到還有個半瘋半傻的媽媽，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能在外麵解決，那就在外麵解決好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這時候，倒是班主任先發話了，這樣一來，馬小沒辦法，隻能又把鎖上的門再打開，讓老師進來。


  “原來打算出去啊？”班主任很少見的很熱情，一直在跟自己搭話。這讓馬小倒有點緊張了。


  “沒啥事。就是想出去玩一會兒。”馬小搖了搖頭，帶班主任走進了原來父母居住的屋子。


  屋子的炕上還放著給父親戴孝的孝服和孝帽，馬小一見，連忙收起來，放到炕頭裝衣服的櫃子裏。


  “老師您……您坐。”馬小有點緊張地看著班主任，旁邊媽媽還是目光呆滯地坐在一邊，見到有人來了，才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麽，但隻“啊啊”了兩聲，什麽都沒說出來。


  “這是你媽媽？”班主任進來後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


  “是，是的。她這裏有問題。”馬小連忙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覺得在這個屋子裏似乎有點不妥，忙又說道：“老師，到那邊屋子吧，但是那邊要冷一點。”


  班主任點了點頭，示意馬小帶路。


  馬小看了看母親，她還是坐在那裏不動，於是帶著班主任到了自己的屋子。


  “馬小，我沒想到你家是這麽個情況。”班主任似乎是感覺自己以前沒有太關注馬小，心中覺得愧疚了。


  “啊，沒事。我，我給您倒點水。”馬小連忙去拿暖壺過來，擺上茶杯，倒了點水給班主任。


  “你家其他人呢？你爸爸呢？還有你那個姐姐呢？”班主任邊喝水邊問道。


  馬小愣了愣，說道：“對不起老師，那次去學校的不是我姐，是我哥哥的一個同學。我哥在外麵打工。”


  “今年沒回來？”


  “不是。是回來了又走了。他說過年期間雙倍工資，就又去了。”


  班主任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馬小的家庭條件，竟然這麽差？

  “我爸爸，年前剛剛過世。”馬小低下頭，這時候他又想起爸爸被凍死時候的慘狀。


  班主任似乎很驚訝，忙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馬小搖了搖頭，仿佛甩掉了那些負麵的東西，抬起頭來說道：“老師您是來幹什麽呀？”


  班主任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正事，說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咱們不是原來說正月初六開學嗎？但是現在學校教學樓被隕石給砸倒了，所以開學時間推遲到正月十六，並且目前決定是在網上上課。我打電話通知每個同學，但是給你家打電話的時候，一直沒人接，然後我就想著來你家親自告訴你。按著你留在學籍上的住址，找了老半天呢。”說完苦笑了一聲。


  “啊，謝謝老師。”原來那天晚上看到的隕石落到了學校的教學樓上，自己小時候一直以來的願望也算成真了一次。


  “對了馬小，我們接下來要上網課，你有智能手機嗎？”班主任問道。


  “沒……沒有。”馬小歎了口氣。他這個家庭條件，怎麽會有手機呢？

  “現在手機店估計也沒開門。這樣一來就難辦了。”班主任想了一下，也沒想到什麽很好的解決方法。


  “沒事的老師，我可以自學的。你忘了我上學期最後一個月全靠自學就考進年級前十了嗎？”看著班主任似乎是想給自己買手機，馬小連忙說道。他不想這樣麻煩班主任，或者他不想和班主任產生更多的額外的交集。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