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爭執

  菲克斯最近總是想到媽媽。


  小時候他是最討厭讀書的。那時候媽媽就拿著小棍站在他身後，隻要他不認真讀書，東張西望或者抓耳撓腮，小棍就會落在他身上。那時候念書總是和傷痛陪伴在一起的。


  但是他也很慶幸有這樣一位母親，雖然比較傳統，正是因為母親，他堅持了下來。從小學到高中，到大學，他一直都是班級的佼佼者。


  目前的研究生期間，他也很慶幸遇到了這樣一位好導師。修體格比較健碩，剛來的時候，菲克斯還比較害怕修。不過修性格上還是比較溫和的。


  菲克斯坐在椅子上，看著台上的人變了又變。他雙目無神，想著一些毫不相幹的事。這時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該到自己上場了。


  台下的人不多。因為這是一場比較日常的研究進度報告會，並不會邀請很多無關人員，也不需要那些對台上的內容根本不太明白，隻知道鼓掌的氣氛組。


  這些研究項目每年耗費著皇家科學協會大量的資金和資源，作為出資方，他們的要求是每個月要進行一場研究進度報告會，對於申請皇家科學協會資助的項目進行審查。一旦發現某些項目的進展不太順利，他們會進行單獨調查，最嚴重的，甚至會停止資助。


  這些菲克斯不必擔心。自己的老師修在皇家科學協會是高級會員，而且老師的老師在裏麵甚至擔任要職，皇家科學協會不會輕易否決他們的研究項目。


  菲克斯站定，對著話筒，對著台下戴著高度近視鏡的一群老教授，開始展示近期的成果。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讓試驗品接受神界的存在，我們在他的大腦中移植了一個形象。”


  “這個形象我們暫且稱為香香，因為試驗品是這麽稱呼她的。香香主要通過目前較為成熟的神經刺激手段對試驗品進行刺激，讓他產生香香的印象，並且傳遞思想。”


  “雖然我們無法直接讀取生物電，來對試驗品的思維進行解讀，但是有香香的存在，對於試驗品的思想我們也能很快熟知，畢竟他不可能對自己的潛意識都有所保留。”


  說到這裏，菲克斯頓了頓，咽了口唾沫。因為台下有一個老教授舉手了，他有問題要提問。


  “我記得這個項目最初說過，對試驗品施加了思維枷鎖，現在又要進行這樣一個，你所謂的形象的植入，這樣是不是有些多餘？畢竟你知道，協會的超級計算機算力也是有限的，而且本來超級計算機已經在超負荷運轉了。”


  老教授的臉在台下有些昏暗的光線下看得並不清晰，但是菲克斯也知道，這個老教授是李，李一直以來和修都不太對頭，對於修的學生，雖然李不可能直接否決這個項目，但是製造一些麻煩還是輕而易舉的。


  菲克斯點了點頭，他說道：“我一直堅信，生命的意誌是頑強的，對於思維枷鎖的有效性，我其實是持懷疑態度的。再者說，僅僅是對大腦進行一些輕微地刺激，並且僅僅是解決一些地球上的高考程度的難題，不會需要多少算力。”


  “這一點，我不同意。”李是個脾氣很倔的老頭，菲克斯甚至能想象得到李撅起來的嘴唇上微微顫動的胡須。


  菲克斯沒說話。因為隻要有一個教授對實驗進度提出疑問，那麽下麵的審查組就需要進行討論。


  現在是他們討論的環節。終於，在一番低聲交談過後，他們達成了一致。


  “經過我們的討論，我們認為沒必要進行這樣一個形象的建立。理由大家也知道，協會超級計算機的調用率本來就高，對於這樣一個基本上已經成型、可以看到實驗結果的實驗，我們大多數認為，沒有必要再進行所謂形象的建立來使試驗品適應神界的存在。你可以相信生命的意誌，這點小事不至於把他們嚇垮的。”李有些高傲地宣布了結果。


  菲克斯知道這事不是沒有轉機，不過憑借自己一個小小的研究生肯定是沒有辦法的。台下坐的都是成就大脾氣也大的老頭子們，自己當麵跟他們杠肯定沒有好處，隻能等下來向師父求助。


  菲克斯冷靜下來，接著將自己的報告進行完了。


  ……


  “老師，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這裏是修的辦公室，菲克斯來向他報告今天會上的情況，包括和李的爭端。


  修點了點頭，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思維枷鎖的堅決支持者，所以我是相信思維枷鎖的力量的。”


  菲克斯點了點頭，說道：“可是，我在他體內創建這樣一個形象，更重要的也是及時了解到試驗品的思維動向。”


  修想了一會兒，說道：“還是算了。我們沒必要因為這件小事再去和皇家協會吵一架。總之，我們隻要知道，試驗品不可能產生對神界有害的想法，這就足夠了。其他的數據，我想通過我們的觀測都可以做到。”


  “更重要的是，關於生物記憶存儲這個試驗的安全等級，不過是普通等級。就算這個試驗品產生對神界的抵觸，或者說想要對神界造成什麽危害，難道神界現有的科技手段不足以製服一個普通的人類嗎？”修點點頭接著說道。


  “你沒經曆過那個年代。關於思維枷鎖的研究被廢棄的時間雖然已經比較久遠，但是它可以稱為最為強大的武器，直接奴役生物的思想，為了避免出現難以控製的局麵，整個神界才最終簽訂條約，永久廢止了對於思維枷鎖的研究，僅剩下一套不得對神界有抵觸的枷鎖，每一個神界的子民出生的時候都會被施加，用來保衛神界的安寧。所以，才會有神界今天的安定。”修歎了口氣，仿佛回憶起了某些往事。每當他討論思維枷鎖的事情時，他整個眼睛都在發出獨特的光芒。


  “所以，我永遠相信思維枷鎖的作用。再者說，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和皇家科學協會吵個天翻地覆，還是先把那個形象銷毀吧。現在要做的方向是，怎樣提高它的儲存周期，而不是已經開始想怎樣讓他適應神界，準備做成品進行銷售了。做研究還是不要太過急功近利。”修這時候看起來就已經比較嚴肅了。


  菲克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好吧。”


  在回去的路上，菲克斯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單親出身的他，由於性格孤僻也很少有朋友，媽媽為了撫養菲克斯又總是很忙，他長久以來也是孤獨的一個人，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和他聊天。


  那時候他已經憑借自學編程編寫出一個智能生命體，能夠和他進行簡單的對話。他沒辦法把這個智能生命體做得更加強大，因為他沒有那麽高算力的計算機。


  那時候的孤獨，他在觀察了馬小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和他感同身受了。馬小也一樣，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心貼心交流的對象，菲克斯能理解馬小在意識到香香存在時候的那種喜悅感，就像他編寫的智能生命體在正常運作後發出第一個“你好”的單詞的那個下午一樣，他激動得徹夜難眠，和它聊了一整個晚上。


  但是，香香就要被銷毀了。菲克斯也感到難以自抑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