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阿離
越國王子進京,並沒有引起什麽波瀾,百姓壓根兒不屑於談論。
在百姓眼中,越國隻是邊陲小國,不開化的野蠻人,根本不配受到朝廷禮待。
隻有入得了議政殿的人,才知道朝堂之上為這個小小的越國,發生過多少喋喋不休的爭吵。
主戰的人認為越國番邦,不值一提,派出十萬鐵騎踏平它,方顯大國威儀。主和的人認為大局將定,國庫捉襟見肘,攘外必先安內,應先穩定國內局勢。
主和派一直處於弱勢,因為盛臨安堅決主戰。每次大臣爭吵不休,他一發話,就沒人敢再言語了。
當初越國請求王子進京麵聖,盛臨安直接在折子上畫了個叉。誰知第二日朝會,秦流光又提起此事,直斥盛臨安剛愎自用,武斷專權,不把陛下放在眼裏。
這話十分了不得——雖然滿朝文武都這麽認為,但誰也不敢出聲。南家兩姐妹的夫君當堂對峙,聯係到盛臨安與大姨子南蘇蘇有染的傳言,這場麵簡直精彩。
韓太後沉吟半晌,終於發話,說聽聽越國人說什麽也好。
這是韓太後第一次在朝堂上沒有支持盛臨安。
聽聞秦流光近來頻頻出入宮禁,而他又是一表人才,向來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譽,眾人對視一眼,明白了其中關竅。
越國王子阮離並未受到什麽禮遇,迎接他的是禮部的芝麻小官,不鹹不淡寒暄了兩句,送到驛館裏,囑咐他等待陛下召見。
阮離叫住禮部官員:“我想先行拜會攝政王殿下,不知閣下能否引薦?”
那文官見他說話客氣,多說了兩句:“大王子,在下直言,攝政王殿下不會見你的,您還是尋別的門路吧。”
阮離若有所思,客客氣氣送走了那人。
他的隨從葛藤打抱不平:“大靖皇帝明顯不把咱們放在眼裏,您還對他們這麽客氣,我看咱們這趟是白來了。”
阮離喝住他:“人在異鄉,說話小心些。”
葛藤不服氣地閉了嘴,開始收拾行李。他摸了摸床上綿軟的錦被,忍不住露出少年心性:“這被子可真軟啊,不像咱們那兒,一年四季都濕答答的。這是什麽布料?怎麽會這麽滑?”
阮離沒有回答,靜靜環視四周。
看得出,這並非京城最好的驛館,陳設卻比越國皇宮還要精致舒適。國人日夜辛勞,卻因地勢險惡,不得不苦苦掙紮生存。而京城的富貴閑人們,什麽都不做,就能日日魚肉酒菜。
他換上一身中原衣服,出了門。
***
南蒼蒼今日帶著桑桑一同進宮,並囑咐她,若是碰見秦流光那個倒黴鬼,就幫自己引開他。
桑桑本不想去,但聽南蒼蒼說柳如意那兒有一把越國上好的彎刀,很是別致,不由得動了心。
柳如意見到姐妹二人,自然無限歡喜,直誇桑桑颯爽可愛,不愧是攝政王妃的親妹妹。
桑桑與性子嬌弱的人玩不到一塊兒,才說了兩句,就鬧著要看傳聞中的越國彎刀。
南蒼蒼嫌棄她不懂禮貌,柳如意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妹妹原來喜歡這個,你等著,我叫人拿去。”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一個身子頎長,腰板筆直的侍從。他膚色偏黑,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綴在蓬勃的濃眉之下,仿佛兩顆星子。
他畢恭畢敬,雙手獻上一柄彎刀。
刀鞘通身是用碧玉製成,摸上去觸手生涼,綴著鮮紅的瑪瑙,紅綠相稱,有種奇異的美感。
桑桑緩緩拔刀出鞘,刀身布滿花紋,繁複錯綜,更添了一分妖異。
桑桑卻撇了撇嘴:“好看是好看,不過中看不中用。花裏胡哨的,怎能快得了?”
那侍從神色一閃,道:“小姐錯了,這花紋乃是千百次淬煉中自然形成,不僅不影響出刀的速度,反而能讓攻擊更加有力。”
桑桑並不相信:“你給我表演看看。”
蒼蒼連忙製止她:“胡鬧!這裏是皇宮大內,欣賞凶器已經不妥,還敢真的比劃?”
侍從轉向南蒼蒼:“請王妃允準,小的自有分寸。”他目光灼灼,直視南蒼蒼,令她心頭一驚。
南蒼蒼與桑桑對視一眼,二人齊齊變了臉色。桑桑的刀劍瞬間對準了那個侍從:“你是何人?!”
柳如意大驚失色:“好妹妹,這是怎麽了?”
南蒼蒼麵色冷峻:“柳姐姐,你這裏怕是混進了敵國探子。”
柳如意瑟瑟發抖:“這……怎麽可能?你是說阿離?他是宮裏撥來伺候的,我進京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旁邊呢。”
南蒼蒼眼睛一眯,轉向阿離:“你偽裝得不錯,竟然蒙騙了汝陽王妃這麽久,可惜還是露了馬腳。”
阿離一臉淡定:“小的不知王妃說的是什麽,想是王妃誤會了。”
桑桑的刀尖向前遞了一寸:“誤會?陛下名諱天下人皆有所避諱,隻有番邦人不熟悉靖朝風俗的,才會像你那樣說話。汝陽王妃常年不在京城,怕是有所疏忽,姑奶奶我可驚醒著呢。”
柳如意恍然大悟。當朝陛下姓雲名準,百姓為了避諱,不說“準”字,若是不得不用,也會變音處理。阿離剛才請南蒼蒼準他舞刀,字正腔圓,讓人看出了端倪。
證據確鑿,阿離辯無可辯。他微微一笑,眼中寒光一閃,忽然身形一變,一隻手輕巧地奪過桑桑手中的刀,另一隻手拉過柳如意,鉗製在手中。
桑桑一臉不可置信,她不明白阿離的身法怎麽能這麽快,她甚至還沒看見,就被人奪了武器——阿離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
刀刃劃在柳如意的肌膚上,她本就蒼白的麵色更白了幾分,忍不住微微顫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口中卻說:“蒼蒼……你快走,不要管我……”
南蒼蒼張了張口,阿離微微一笑:“王妃不必費力,周圍的人早已被我迷暈,不會有人來的。”
南蒼蒼咬了咬牙:“這裏是皇宮,你若傷了汝陽王妃,定然走不出去。”
“我賤命一條,比不上王妃們身嬌肉貴,陪你們死在這裏便是。”
“你到底想要什麽?”
他處心積慮,定然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