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凶手
沒幾天,一位巡捕房的何探長又來霞飛坊問話。
他先問夏鳳池:你還記得自己進門後,就把大門鎖上了對吧?夏鳳池說,是。為什麽這樣做?何探長問。
夏鳳池道,我想如果凶手沒走,就來個甕中捉鱉。
很好!很機靈,何探長忽然板住臉質問:你就不怕凶手狗急跳牆,在這裏大開殺戒嗎!畢竟你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夏鳳池忙道,是是是,探長責備的對。
何探長對她的態度很滿意,說,門既然鎖住了,凶手就不是正門逃走的。可是我認為凶手既不是從廚房間窗戶爬進來的,也並沒有從廚房間逃走,那是他擺出來的迷魂陣!
眾人皆驚,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問:何出此言?
何探長道:老龔,你看見凶手了嗎?老龔遲疑道:沒有,但是廚房的窗戶是敞開的!他頓了一下,又解釋說:我妻子住在這裏隻付了很低的房租,就承擔了廚房的衛生,前幾天總下雨,臨睡前都會去留心窗戶,擔心雨水進來。有時候是我去檢查,那天晚上我約莫10點半檢查廚房時,記得清清楚楚,窗戶關得很嚴。
何探長伸出右手,比劃道:我檢查過那個窗台,雖然有幾個鞋印,但灰塵並不多,最明顯是長期放各類油鹽醬醋瓶子留下來的痕跡,何太太你們平常都習慣把油瓶醬油瓶擺在窗台上?何太太說,這樣方便啊。何探長滿意的點點頭,說這個廚房的窗戶是朝內開的,如果有人要從外麵進來,又不了解裏麵情況,肯定會把這些瓶瓶罐罐撞翻,響成一片,對不對?可這凶手沒有犯這個錯誤,這是怎麽回事?
說明他要麽從大門堂而皇之進來,躲在某個地方,一直等到深夜再動手,
阿德道,不可能,那天我一直在家,根本沒有外人來過,再說我姆媽為了省錢,買的都是很便宜的家具,床板又低,櫃子也小,別說藏個大人了,藏個小孩子都夠嗆!
人群裏發出一陣哄笑,何太太使勁瞪了眼兒子。
何探長不停地摸著他的光下巴微笑,陸遜一非常想為他安裝一幅山羊胡子。
何探長得意道:排除了藏身院子的可能,還有第二種可能,有人幫他做內應,把瓶罐都拿走,好讓他推窗而入。
何探長問老龔,那天你檢查窗戶時,上麵的醬醋瓶子是不是已經被拿了下來。
老龔點點頭。
大家立即七嘴八舌起來。
小妹姐怯怯道:何探長,那是我拿下來的。
見眾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小妹姐更害怕了。她本來國語就說得不靈光,這下更是焦急,都有些結巴了,就聽她道,這幾天下雨,那個窗戶漏水,容易把油瓶打濕,所以從前天起我每晚就把瓶子都取了下來,也方便擦拭窗台上的雨水。
何探長所有所思,說,也就是說出事那天晚上,窗台上並沒有放東西。
那麽,何探長說:有可能凶手就是自己從外麵推窗而入!你們兩口子都在餐廳打地鋪,緊挨著廚房,難道一點聲音都沒有聽見?小妹姐擺手道:沒聽到什麽聲音,隻是樓上槍響後,我和老龔就上樓了。
何探長狡黠一笑,說:你們兩個都睡得很死,都沒聽到任何聲音?
老龔見他的笑容不懷好意,立即道:不是我們啊,我們兩口子就是賣個苦力!
何探長伸出雙手朝下一按,示意大家安靜,他道:未曾提前進院,也沒有內應,那隻能是第三種可能,凶手就在你們當中!
張祥生立即問:既然窗台上沒有障礙物,為什麽凶手不可能是從外麵爬進來的?你不是說有鞋印嗎?何探長目光如鐵,掃了下諸人,緩緩道,那個鞋印,是阿德的!何太太啊了一聲,急道,怎麽可能!探長先生,我們阿德是個瘸子啊,走路都走不好,刺客那可都是飛簷走壁啊。怎麽會是個瘸子,你不信,他真是個瘸子啊,不信你看看他的腳!
言畢,她就去拉阿德的褲腿。
阿德其實本來沒有什麽,反而是母親瘸子長瘸子短,令他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他狠狠的把母親的手打開,並不說話。
何探長說,哎呀房東太太,我沒說是阿德,我說了是凶手欲蓋彌彰。怕大家不懂,他又添了一句:凶手用鞋印來畫蛇添足,這下你懂了嗎?
何太太仍舊茫然。
何探長幹咳幾聲,轉向阿德道:最近你有丟鞋子嗎?
得到的答案是冷冰冰的:沒有。
既不急於撇清,也不過分緊張。阿德的反應倒是出乎所有人預料。
何探長繼續不徐不疾的分析:外麵來的人,能進屋迅速找到你的鞋子,臨走時還不忘抹幹自己腳印,印上你的腳印,再把鞋子還給你?這合乎情理嗎?顯然是聰明過頭了嘛。
布下這個迷魂陣,何探長滿意的戴上帽子道:接下來我還會來,你們暫時也不要離開法租界,畢竟外麵日本人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的,我好歹是警察,又是中國人,不會為難大家。
陸遜一插嘴道:探長,凶手用的是什麽武器?
何探長有些不耐煩說了句手槍,忽然明白過來對方問的應該是手槍型號。他報了型號,夏鳳池心裏一凜,這個型號的手槍她知道誰有。
在人群裏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後,何探長揚長而去。
於是有人憂心忡忡,有人麵無表情,有人急著撇清,有人憤怒不已。何太太首先質問老龔,你平常不都是值夜班嗎,那天你怎麽沒去呢?老龔瞪眼道,我身體不舒服,請了假,難道這個也不行?小妹姐拉著丈夫的手,勸他回屋。
張祥生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他對陸遜一說,凶手怎麽可能就在我們當中?
陸遜一笑道,說不定就是我呢,你怕不怕?
張祥生幹笑幾聲,沒接話,神色有點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