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出兵
這時就聽見街麵上鑼鼓齊響，隨即院子前麵就有不少人陸續走過，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樣子像是要朝前街集中。玉琉璃姐弟說這是大當家的在喊人呢，即便是客人們也需得前去。
一行四人便跟著大家匯集到前街的小教堂前麵，那地方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少說也有四五百。人群正前方的地麵上，整整齊齊擺著不少瓶瓶罐罐，間或夾雜著一些玉器之類的東西。這玩意乍一看毫不起眼，易培基卻大感興趣，立即戴上了眼睛，想要趨近去瞧。夏鳳池知道，老先生的考古癖又犯了。
就見一個黑矮粗胖的人，正抄著手站在人群最前麵，他歲數並不大，也就二十多歲。還有個瘦子穿著黑袍，脖子裏戴著十字架，乍一看像個神父或者牧師之類，可是衣服又有些不倫不類。
那黑袍人見人已聚齊，才道：前兒挖了個大墓，當家的要給大家分分。
夏鳳池問白水晶道：都有份嗎？白水晶說：能分，但要是半年內分過一次，就不能再拿。
人群頓時聒噪起來，一個粗嗓門的婦人嚷嚷：我們家老三這次受了傷，恐怕是殘了，洪老大你不能偏心。立刻就有個尖細的嗓音反詰說：前年路七裏的哥哥下墓時候，重傷過世，也就多拿了十塊大洋，怎麽，你家兒子的腿就比路六郞的命還值錢？
眼看著要吵起來，黑袍人擺手讓大家消停，說：稍安勿躁，分東西放在最後，咱們先處決兩個人。
立刻就有幾個精壯小夥子提溜著一個垂頭喪氣的漢子，丟到人群前麵。黑袍人冷笑道：有人出去吸鴉片賭博，把娘老子的家當都給賣了。
跪在地上的漢子不服道：隻是成宿打牌而已。
黑袍人道：有膽子，把右手抬起來給大家看看？你在外麵打牌，還出老千被莊家剁手指，剁完直接喂狗，連骨頭帶手指蓋全都嚼巴了。你還和人家說，要回白鷺山搬救兵報仇，你吸鴉片賭博已經是死罪，又這樣連累鄉親，賞你個槍子，不虧吧？你放心，你的老娘，我們會給她養老。
話音剛落，黑袍人衝一個小夥子使個眼色，就聽見一聲槍響，槍口冒出了藍煙，嫋嫋升上天空。
眾皆默然。
接下來又抬出個五花大綁的家夥，黑袍人說這是個通賊的，讓給丟到乾坤洞。那人麵露懼意，發出淒慘的叫聲，苦苦哀求道：用槍殺了我，不要把我丟到乾坤洞。
夏鳳池剛想問乾坤洞是什麽，就見那黑袍人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香爐，點了一爐香，隨即在胸前畫起了十字，口中喃喃有詞，既像和尚念經，又像自言自語。人群中漸漸此起彼伏，眾人都隨之念念有詞。
他們念的東西，夏鳳池根本聽不懂，像是聖經但是又夾雜著方言，僅僅聽懂“聖父聖子聖靈”之類的詞匯。漸漸的，她覺得有點氣悶，仿佛喘不過氣兒似的，令人奇怪的是，再去看那黑袍人，竟然覺得高大許多，連同他身後的那個黑胖子，都宛如天神降臨，這種感覺令她心中徒生敬畏，隻想匍匐在腳下，與眾人一起膜拜歡呼。
終於，全體民眾都跪拜在地。開始齊聲吟誦道：
挺身登峻嶺，舉目照遙空。
毀佛崇天帝，移民複古風。
臨軍稱將勇，玩洞羨詩雄。
劍氣衝星鬥，文光射日虹。
夏鳳池雖然也跪了下來，卻又覺得這樣情景很可笑，自己怎麽也成了愚婦愚民呢？她咧下嘴，有種放聲大笑的衝動，剛發出“啊”的一聲，就被白水晶迅速捂住嘴巴。
玉琉璃轉身，朝姐姐伸了個大拇指，好像讚她反應敏捷。
好一會，人群才緩緩起身。
那黑袍人做個手勢，示意身後的人講話。就聽那黑胖子開口道：日子艱難，今夕不比往日。以前倒一口墓，能夠全鎮人一年半載。現在剩下的都是些窮酸墓室，值錢東西太少，更兼有些人，拿著大家一起拿命換來的貨，中飽私囊，可不可恨！
眾人道：可恨！
白水晶低聲對夏鳳池道：這位就是洪老大。
她發現眾人都低眉垂眼，似乎對洪老大十分敬畏。就見那洪老大瞥了眼玉琉璃，頗為意味深長，這才繼續道：如果再不想法子求變求新謀出路，上對不住祖宗，下對不住全鎮人的重托。我隻問你們一句話：大家夥願不願一起發財？
眾人道：願意。
洪老大很是滿意，笑道：大家還記得十多年前，孫大帥那個活計，我們出了兩百子弟，就拉回家無數的金銀，養活了多少人！隔了這麽多年，
現在又有這樣的機會。
有人問：我記得，那次是去盜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後的墳，這一次是誰的，秦始皇的墳嗎？
眾人大笑。
洪老大斬釘截鐵道：這次我們不盜，不偷。
有人道：那就是搶嘍？
還有人道：盜又怎滴？清朝皇帝的老兒的寶貝，本來就是屬於咱們的。
眾人議論紛紛，一位濃眉大眼的年輕人站出來異議道：我們白鷺山，一不打家劫舍，二不殺人放火。大當家要把話說明白，到底是做什麽？
白水晶轉身對夏鳳池驕傲道：這是我男人，也是這裏的二當家。
隨即就見二當家道：如果真是搶，大當家說的這事兒，我以為不妥，萬一敗露被國民政府發現，等於把白鷺山的人都送上絕路，一定會出兵剿滅，咱們的祖先在這裏隱姓埋名六十年，為的就是保全後世子孫，如此一來，不就盡被葬送了嗎！何況如今東北又來了日本人，局勢越發複雜，咱們不能冒險。
洪老大說：不想法子求變，日日住在這裏，省吃儉用，背朝黃土，背朝天，這樣的安穩日子，不要也罷。日本人算什麽？他們能攻占東北，隻能說官兵孱弱，我們白鷺山的子弟可不怕，當年咱們的老祖宗，可是縱橫大江南北驍勇善戰！
易培基原本一直默默無言，聽到這裏，不由輕聲道：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