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蛇街

  她知道江湖上很多人為了行走方便，難免易容裝飾，但親眼看到時還是覺得震驚。她之前怎麽也沒想到明媚動人的徐淑來竟然是位少年。


  徐淑來笑了，他從懷裏拿出那鼻煙壺道：這是我一個老友的，他窮途末路，隻好賣掉換些錢花，我知道他身上有事兒，剛才你蒙著麵，一路窮追，我以為是警局的探子。


  他又恢複了男聲，但她心裏的餘震仍然沒有平複，可固然心裏有一萬個問題，卻也知道此刻並非敘舊時機，忙道：為什麽說是老友，難不成認識了很久？

  徐淑來見她表情鄭重，也不由收斂神情道，說是老友，隻是因為他是個老人家！你要見他的話，我這就帶你去蛇街。


  蛇街名副其實，又細又長，彎彎曲曲。


  他們才走了幾步，就有一個婦人從閣樓上支開窗戶笑道：呦，玉琉璃，前兒帶了個老頭，今兒又帶了個姑娘，敢情你是把媳婦和老丈人都湊齊了！

  玉琉璃被她這麽一喊，抬頭嬉笑道：對呀，還差個倒夜壺的婆子，我看你顧大嫂就行。


  那顧大嫂唾道：壞小子，行你媽！


  他們走了一會，來到一個破破的院落前麵，但見一個疤臉男煞有介事的背著杆長槍走來走去，夏鳳池被他這陣勢嚇了一跳。


  玉琉璃解釋道：他這槍不是為了開火，是為了裝飾。


  疤臉男不服，瞪眼道：小子，不信我給你一槍，看看是不是能開火？


  玉琉璃聽罷，上去攔住他的腰，把那長槍口朝天一抬，隨即扣動扳機，隻聽見“圪墶”一聲，隨即才聽見他笑說：狗屎，你試試？還沒把長槍擺正，老子就一刀結果了你。


  這玉琉璃年紀不大，長得又俊美，說話卻那麽粗野，和女裝時的徐淑來判若兩人。


  夏鳳池這時已經自顧走進院子，卻見房門都落著鎖，她收住腳步警覺道：人呢？玉琉璃並不急於說話，隻見他朝月洞門的門框上一靠，懶懶道：這裏隻有你和我，不方便請你屋裏坐，就院子裏把話給說敞亮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夏鳳池覺得接下來他雖然不會有什麽好事兒，但也不會有什麽陰招，因為他的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比他扮女裝時更多一份坦蕩無邪。見對方不語，玉琉璃這才笑眯眯道：那老頭是我五天前街上撿到的，特能吃，一頓飯能吃一個豬肘子，快把我吃窮了。我腿傷還沒好，不能出去賺錢，就問他北平有什麽熟人借點錢花，他說沒有，後來才捧出來這個鼻煙壺，讓人拿去賣！前陣我倒了大黴，丟了好多貨，你也是知道的，今天既然你來了，順便就把那老頭的帳先結了吧。


  夏鳳池明白，不管是徐淑來還是玉琉璃，都是行走江湖的人，絕對不肯在銀錢上吃虧，她皺皺眉，道：你要多少！


  玉琉璃咧嘴道：看在咱們是熟人的份上，500塊如何？

  夏鳳池道，沒問題！


  玉琉璃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麽痛快，他遲疑道：我看你身上也不像帶著500現大洋的樣子，你怎麽給我啊？

  夏鳳池撓撓頭說：我沒有現錢在身上，要不回頭給你開支票送過來？

  玉琉璃搖頭道：別介，我隻要現大洋！否則半個人影你也別想見到。


  夏鳳池為之氣結，提議說：要不，把耳朵上的墜子給你！


  玉琉璃一拍大腿，成交！


  夏鳳池失去了這耳墜，原先還有幾分惋惜。可看玉琉璃的表情陶醉如斯，倒令她覺得很有趣。隻見他小心翼翼的用塊手帕擦拭，一會在日光下細細打量紅寶石的成色，一會又嘖嘖稱歎。宛如對待一個嬌貴的新生兒。


  她不由想起火車上初遇他的那句話：我是美，最忠誠的捍衛者。


  夏鳳池心裏一動，想起了沈荻華，想問他幾句，又覺得時機不對。便高聲道：我要見的人呢？


  玉琉璃打個響指，疤臉男沒多久就帶人進來。


  夏鳳池原以為會見到一個滿麵憔悴，滿腹抱怨的易先生。哪知道他簡直稱得上紅光滿麵，一看到她，先是做出吃驚的表情朝後緊退幾步，繼而又衝上前，張開雙手，嘻嘻笑道：丫頭，還是咱們爺倆個有緣，快來拜師！


  夏鳳池沒聲好氣道：呔，你這老頭，爹爹派俺來捉你了！

  易培基雙手一背，頭搖的撥浪鼓般，說：我哪也不去，我就隨著這個小哥，他去哪裏，我也去哪裏，誰叫他做的冰糖肘子特別好吃！


  疤臉男聽了這話立即跳腳道：老頭，還好意思說，玉琉璃前天就做了一隻肘子，轉臉就被你吃光了，我一口都沒吃上！

  夏鳳池沒去理會旁人，和易培基在院子裏找個角落絮絮而談，閑聊間，說起被捕那天，易培基捧著肚子樂不可支，他連比帶劃說：拘捕我可是二三十人編了隊，開了三輛吉普來的！警察從炒豆胡同大門進入，每進一道門就留兩個人把守。越過兩層院子，進入中院，正房和兩廂房頂上早有人持槍守候。看這個陣勢，知道的是拘捕易培基，不知道的以為是準備捉拿燕子李三呢！


  玉琉璃在邊上百無聊賴，聽了這話隻是一味苦笑。天知道易老先生已經把這故事說了多少遍了。


  夏鳳池愁道：你藏在蛇街也並非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