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金水菩提
就在她設想自己怎麽輕鬆地死的時候,那老人直直地跪了下去,雙膝在石板上發出悶響。
魏安然本來都做好了要自我了斷的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設想。
怎麽不按套路來呢?
她顫著聲音問:“你……你們是誰,來做什麽的?”
“安然小姐,在下段廷,他是段東。段東,去把那兩個丫鬟拖到外麵,守好門,一個人也不能進。”
“是!”
段東把二人拿地毯一包,仿佛隻是一個包袱般輕重,輕易就把二人提了出去。
隻剩他們二人,房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魏安然已經接受了這個場麵,她淡定地穿上外襖,端正地坐在床上,目光一淩,段廷仿佛覺得她坐得是正廳主位。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你們的身份嗎?”
“安然小姐應該不認識我,隻是,若楊嬤嬤在場,她定會提點小姐三個字,‘是故人’。”
故人?
魏安然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心髒,周身血液倒流,“你……你是魏家的人?”
段廷聽了這話,渾身肅殺之氣盡消,眼含熱淚的看著她。
魏安然摸摸胸口,“那,那張被燒到一半的紙,是你派人送來的?”
段廷點點頭。
魏安然突然直起身,衝到他麵前,懇切著急地問:“我爹呢,我爹是不是還活著?”
段廷看著眼前的少女,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的看他的小小姐,這個模樣……段廷簡直要落下淚來。
這張容顏的嘴巴鼻子,簡直與大小姐一模一樣,而她的眼睛,則像極了大爺。
大爺的眼睛,放在男人臉上,顯得多情,眼尾略翹,像喜鵲尾巴,還有一抹淡淡的紅,一笑起來,仿佛有光一樣。
而在這位少女的臉上,清麗與嬌美各占一分,恰到好處。
“我問你,我爹,他是不是還活著,那張房契,你們是怎麽拿到的?!”魏安然氣勢洶洶地逼問他。
段廷擦了下眼淚,說:“小姐還是先問一下,我與魏家的關係吧。”
魏安然見他有意避開,心中淒涼,倒退兩步坐到床上。
那天她親眼看著楚三爺刺了爹一劍,爹身上的熱血仿佛還有餘溫,也是她親眼看著爹的屍體與李家人堆在一處,為首的潑了火油,一把燒了他們的家。
爹怎麽還會活下來?
她叫囂的熱血像是才被大雨澆熄,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絕望又冷靜,表情呆滯的問:“你與魏家,是什麽關係?”
段廷沒說話,從懷裏摸出一個玉髓鐲子,舉到魏安然麵前。
魏安然看著熟悉的鐲子,心中一跳。
純淨通透,在月色中也能看出的金黃色澤,價值不菲,一看便知。
這正是她托王掌櫃賣的那個鐲子。
“你……是靠這個鐲子才找到我的?”
段廷愣了一下,把玉鐲奉到魏安然麵前,讓她收下。
“這玉鐲,是大爺帶人去勘探地質時發現的,冰種玉髓本就難尋,成色極佳的金水菩提更是世間難尋。況且金水菩提一般隻有貝殼大小,這般大的更為罕見,便差人打磨了開來,幾顆玉珠嵌了金簪獻給了皇後娘娘,玉鐲則送給了大小姐。”
“小姐,這玉鐲,可抵一座城池。”
魏安然看著手裏的鐲子,目露震驚之色。
“當時那位王掌櫃急著出手,卻也賣了萬兩白銀。實際上,金水菩提,就是指甲大小的玉珠,也值百萬。”
魏安然:“……”她當時隻和王掌櫃要了兩百兩白銀。
段廷目光一淩,問:“小姐,你母親可同你說過她小時候的事情?”
“什麽?”
“是大小姐出生時的事情。”
魏安然仿佛要觸碰到什麽秘密,這種認知,讓她周身的血又叫囂起來。
她搖搖頭,一臉懇切地看著他。
“大小姐出生時……”
窗框被扣了三下,段廷噤了聲。
就聽見外麵有人壓低了聲音,說:“段爺,外麵有動靜。”
段廷變了臉色,急忙掏出一塊玉牌,放到魏安然手心,“三日後,小姐帶著楊嬤嬤去珍奇齋找我,帶著這塊玉牌,會有人指引。”
一陣風飄過,房裏早就沒了其他人。
魏安然抬頭,就看見瑞雲、碧月正躺在外間的地上,睡得香甜。
手裏的玉牌還有溫度殘留,上麵花紋繁複,不是尋常人家的東西。
她呼出一口涼氣,又擰了一下大腿,很疼,沒有在做夢。
她的心還在狂跳,幾個呼吸間,外頭嘈雜聲漸起,還有車馬腳步聲相聞。
魏安然貼到牆邊聽了一下,才知道是成家派人來接成文晗回府。
她鬆了口氣,拍拍胸口,把玉鐲和玉牌都收在枕下。
脫了外衫才發覺,自己的中衣早就不知什麽時候被冷汗浸濕,風一吹,涼嗖嗖的,凍得她一激靈。
魏安然裹緊被子,聽著外麵的喧鬧聲,心中安靜地可怕。
母親出生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
這一覺,魏安然覺得過了好久。
醒來時,渾身疲憊酸軟,像是被人打了一頓。
她睜開眼時還遲疑了一下,夢裏全是舊事,上輩子的,這輩子的,她仿佛又重來一遍……
“小姐,小姐醒了!”
聽著瑞雲略帶驚喜的聲音,魏安然疑惑地看她一眼,這丫頭,竟然高興地要落下淚來。
魏安然啞然失笑,“我就是睡了個覺,你這是什麽表情?”
她沒開口還好,一開口,瑞雲的眼淚就跟開了閘一樣,再忍不住。
“小……小姐,不是睡了一覺,您是昏了一天一夜。”
魏安然聽了這話,才環顧四周。
如今她睡的地方,不是大明寺的小廂房,而是覓塵軒的房間。
“我怎麽會昏睡這麽久?”
“您在寺裏淋了雨,受了風寒。那天夜裏就起了高燒,我和碧月守了一晚剛退了燒,第二天早上卻怎麽也喊不醒您了。我們倆都要嚇死了,您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我們也沒法和三夫人、楊嬤嬤交代啊。”
難怪她覺得這一覺過了太久,醒來又跟散了架一樣,原來是風寒所致。
魏安然揉了揉額頭,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