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謙恭有禮
“三夫人對我有恩。”
林氏給楚安潔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緩緩道來。
“那時候三夫人剛進楚家,我剛知道肚子裏有個孩子,生怕發生什麽意外,思慮過重,身子也不利索。”
楚安潔懂這“意外”是什麽含義。
父親這些年花天酒地,接回來的人裏也有懷過的,但如今大房卻還是隻有她一個庶女。
“三夫人有個陪嫁婆子,喚作楊嬤嬤的,懂些醫術,時常來幫我照顧身子。”
楚安潔這才明白,歎了口氣,“原來我這條命,還是托了三夫人的福才活下來。”
“這話也對也不對,你最該謝的,是正房的秦大奶奶,若不是她網開一麵,怕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
楚安潔聽了這些話,心口一痛。
林氏見女兒臉色不好,歎了口氣,“這些都是老黃曆了,你不用往心裏去,隻記得幫襯著些覓塵軒。”
“幫襯覓塵軒?可那劉氏母女十分跋扈,這樣幫她不會引火燒身嗎?”
林氏搖搖頭苦笑道:“楚家的險惡你我都清楚,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盡力幫襯些,總不能對恩人見死不救吧?”
楚安潔沉默半晌,點頭說:“女兒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楚安潔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說道:“我聽說三夫人院裏的人早在十年前就都發賣出去了,恐怕如今也找不到楊嬤嬤了,不然女兒還想請她來照顧姨娘的身子。”
近幾年,林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又要去主母那伺候,非得拿藥吊著才好,卻也是身乏體虛,時常頭痛不已。
林氏聽了這話,抬起頭來,麵色沉了沉:“你操心這作甚,快回去歇著。”
——
第二日,一大早。
魏安然剛醒,就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
她喊了句:“素蟬,怎麽了?”
素蟬端著水進屋,說:“大夫人差人送了好些新衣裳,還有首飾,正讓人拿進來呢。”
魏安然接過水漱口,擦完嘴,看不出什麽波瀾,隻說:“給我拿一件換上。”
“是。”
素蟬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了套新柳般翠色的衣衫,還有套鉤絲白玉首飾。
魏安然洗漱完,由著素蟬伺候著穿戴好。
她看著鏡中落落大方的倩影,心道,果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穿上這衣服,自己也挺像個大家小姐的樣子。
“三夫人起了嗎?”
“起了,已經讓丫鬟們擺了飯,正用著呢。”
魏安然點點頭,囑咐她:“讓她們盡心些。”
“三小姐放心。”
魏安然從鏡中打量她,眼神中似乎帶了些器重,“今日請安,你隨我去吧。”
素蟬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歡快地應了一聲,“是。”
“秀秀,你去趟錦怡苑,同大夫人說覓塵軒謝謝她送來的衣裳首飾。”
魏安然囑咐完,施施然走出東廂房,素蟬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很是恭敬。
趙秀秀看著人出了院子,從枕頭底下翻出魏安然留的碎銀子,回想著昨天魏安然囑咐她的話,往後花園走去。
——
丫鬟們打了簾子,一身綠裳的魏安然不疾不徐地走進東鶴居暖閣。
劉氏見她進來,低垂眼簾,掩住一抹厲色,昨夜楚懷進哄了她好一會,卻還是不許她對覓塵軒不敬。
再抬頭,臉上掛了個假惺惺的溫柔表情,“三小姐昨晚休息的可好?”
魏安然看都沒看,自顧自的給楚老夫人和大夫人請了安,坐在下首。
然後她才抬抬眼皮:“劉姨娘,我記得老夫人免了我娘每日請安伺候,卻沒說你可以不用去三夫人那伺候。我娘心善,免了你身側侍候,但這早晚請安的規矩可得遵守。”
劉氏用力地捏著帕子,麵容扭曲,本以為自己這般放低姿態,那丫頭片子能看在自己是長輩的份上,給自己留些臉麵。
誰知道這鄉野丫頭軟硬不吃,大清早就給她臉色看,咬牙切齒道:“是我疏忽了,待會就去覓塵軒給三夫人請安。”
“劉姨娘這稱呼,是又不記得了?”
劉姨娘本就是裝出來的溫柔,第一次被她數落,溫柔麵早就裂開來,這第二句話一出,臉上再也掛不住,惡狠狠地回道。
“妾身待會就去給三夫人請安。”
魏安然神情自若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主座那位沒說話,隻自顧自地品茶,看樣子,昨天也被楚老太爺叮囑過。
秦氏最愛看的就是劉氏不痛快,這個劉氏,仗著和老夫人沾親帶故,三爺又是從政的,對大房很是瞧不起,甚至還奪過大房的掌家權。
魏氏回來前,她作為一房主母,沒有半點端莊樣子,隻知道勾著男人哭哭啼啼。
嬌生慣養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哭的!
秦氏笑容滿麵,“老夫人,珍奇齋送了批新玩意,不少好東西呢。小姐們都在,讓她們自己挑,也省了我送的不合心意不是?”
楚老夫人聞言笑起來,“姐兒們都長大了,也該好好打扮起來。想我出嫁前,也很愛擺弄這些,如今再往身上戴,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楚安萱指著丫鬟們呈上來的珠寶,“才不是呢,我就覺得那個塹花蓮紋翡翠釵很適合祖母。咱們揚州城哪裏還能尋得如祖母這般標致的人呢?”
楚老夫人點點楚安萱的鼻尖,樂不可支地說:“你這鬼靈精,就知道拿我這老太太尋開心。”
楚安萱笑得嬌憨,又抬手一指,示意人把那隻鏤空雲形玉步搖呈上來。
魏安然在她剛要拿起步搖時突然開口,聲音冷冽,“大姐姐都沒挑,四妹妹這個庶女怎麽就先挑起來了,這便是你的家教嗎?”
“我……”我就這樣你管得著嗎!
楚安萱杏眼一抬,怒氣衝衝地瞪著她。
“我這個養在鄉下的丫頭都知道尊卑貴賤,你這些年學的禮法都學去狗肚子裏了嗎?”
楚安萱一口銀牙咬碎,惡狠狠地盯著魏安然。
從小到大,楚家什麽好東西不是緊著自己,連祖父祖母都不曾說什麽,更別說大房那兩個姐姐了,哪個敢有半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