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淒慘一家
朱瞻基強忍著心頭的怒火，繼續問道：
“這些日子，你們吃啥？”
“吃啥？”
老者的腦子似乎不太靈光，艱難的回憶一會，道：
“城內有些個好心人，會時不時扔點吃的。”
“可是聚在這裏的災民越來越多，扔那點東西，根本不夠吃呀！”
“官府沒有給你們施粥？”
朱瞻基疑問道。
老者回答道：
“後來官府也隔三岔五，送幾鍋粥出來，但依然不夠吃啊！”
“可官府說，朝廷的糧食，也不夠吃，所以不能天天施粥，叫俺們忍著點；”
“可是，俺們看的真切，這幾天，一車一車的糧食，運往舞陽縣，官府咋就說糧食不夠吃呢？”
朱瞻基不再言語，抬頭看了看身邊烏泱泱的災民；
再看一眼高高的城牆。
牆內，是縣太爺，衣食無憂，養尊處優；
牆外，是數千難民，饑腸轆轆，在生死邊緣掙紮！
“少爺！”
老者伸出髒兮兮的手，懇求道，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一場大水，俺家除了俺和俺大孫子，啥都沒有啦！”
“俺家兒子，是跟著永樂爺打仗，戰死沙場，俺得給他這個獨苗留住啊！”
老者邊說，邊從人群中，拉出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瘦骨嶙峋，麵黃肌瘦。
很明顯，是餓的。
“太孫，不能給！您一給，這些人肯定會一擁而上！到時候場麵會失控的！”
楊鴻趕緊提醒道，但楊鴻的眼神，緊盯著老者的孫子，這可是軍人之後啊！
“楊鴻，讓咱們船上的兄弟們，就地搭鍋造飯，給他們施粥！”
“如果有人膽敢帶頭哄搶，就地格殺！”
朱瞻基按耐住心中的怒火，低聲吩咐道，隨後帶著雨化田，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楊鴻紛紛兩個兵丁，去傳達朱瞻基的命令後，急匆匆跟上朱瞻基。
雨，依然若有若無的下著。
一個蓬頭垢麵的婦女，帶著孩子，趴在水邊，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旁邊有幾具屍體漂浮在水麵上。
婦女和孩子，全然不顧，或許她們覺得，喝飽了，就不餓了。
可是，喝了這麽多髒水，不怕生病麽，不怕得瘟疫死掉麽？
怕！
但是，饑餓，壓倒了一切理性！
又有幾個老人，孩子，趴在髒水邊，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
喝飽後，回到牆角邊，蜷縮著，雙眼毫無生氣，癡癡傻傻的抬頭看了看城牆，隨後閉上眼。
“太孫，這地的官員，該殺！”
雨化田怒道，眼神中的殺意濃鬱。
雨化田原本俊美的臉，籠罩著濃鬱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朱戰績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
快到城門時，朱瞻基發現，有幾個神氣十足的漢子，在災民中來回穿梭，打量。
口中不停的吆喝：
“想活命的，都來找俺們哈，保證買賣公平，童叟無欺！”
一個年輕的瘦弱男子，拉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默默的站起身，慘然一笑，道：
“幾位大爺，您看看俺家閨女。”
兩個神氣十足的漢子，立刻走上前，上下打量著麵容清秀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預感到什麽，畏懼的躲在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子身旁，死死的抱住女子的胳膊。
“多大了？”
神氣十足的漢子中，那個胖子問道。
“七歲！”
瘦弱男子泣聲說道，狠命的抓住自家閨女，送到胖子麵前。
“爹……娘”
女孩瞬間哭出聲，不住的掙紮。
“孩子，爹娘對不住你，如果有下輩子，你找個有錢人家，投胎轉世吧。”
牆角，女孩的娘，大聲哭泣這說道。
“這娃，將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賣多少？”
胖子根本不管女孩的哭鬧，咧著大嘴，哈哈大笑道，小眼神，不住地盯著女孩的娘，看個不停。
“三十.……”
瘦弱男子剛開口，見那胖子麵色不善，趕緊改口道，“二十斤，二十斤小米！”
“操你娘，你真敢獅子大開口！”
胖子譏笑罵道，
“恁家小閨女，咋嫩金貴，也不掃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
“要是連你家媳婦一起賣，胖爺我，保不齊會給你二十斤小米！”
“隻賣小閨女，撐死五斤小米！在這災荒年，小閨女，就是賠錢貨，能賣五斤小米，已經燒高香了！”
瘦弱男子抱著自己閨女，失聲痛哭起來：
“不賣了，就算死，俺也不賣了。”
胖子嗤笑道：
“好，不賣就不賣，爺從來都不強求，可是你家兒子，再不吃飯，恐怕活不過兩三天吧！”說著，胖子不再逗留，走到旁邊，大喊道：“誰家賣孩子！”
瘦弱男子緊緊的抱住懷裏的閨女，滿臉愧疚；
同時目光深情的看著城牆下瘦弱的妻子一眼，慘然一笑道：
“她娘，就是死，咱們也死在一起！”
妻子的腳下，一個衣衫襤褸的四五歲的小男孩，躺在一團破舊的布片上，奄奄一息。”
妻子看了丈夫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孩子一眼，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胖爺，三十斤小米，俺跟你走！”
胖子頓時回頭，邪笑道：
“成交，按手印，給你糧食！”
“他娘，你……”
瘦弱男子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家媳婦。
“他爹，咱家男娃快要餓死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餓死！”
妻子流淚滿麵的說道，雙眼使勁的凝望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他爹，你要答應俺，將來不論如何，都不能賣咱的娃，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
“你要把他們撫養長大，看著他們成家，嫁人，看著他們的孩子出生；”
“將來，到地下，你要一五一十的給我述說。”
“他娘……我不是說了麽，誰都不賣，就算死，咱們也要死在一起！”
瘦弱男子泣不成聲，死死抓住媳婦的手。
“我意已決，三十斤小米，夠你和咱娃吃幾天的，過幾天朝廷就會來救濟咱們了。”
女子溫言勸說，
“可是，如果沒有三十斤小米，恐怕咱娃，撐不過明天。”
“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咱娃！你要是想再找一個，一定要找個對咱娃好的！”
“婆娘，摁手印！”胖子一手拿著賣身契，一手拎著三十斤小米。
女子推開丈夫，走到胖子身邊，接過賣身契，想摁手印。
“他娘，你要是敢摁手印的話，我立馬把咱娃掐死，然後自殺！”
瘦弱男子嘶聲裂肺的怒吼道。
“他爹，你……”
女子怔住了，被自家男人的話，嚇住了。
乘著女子發愣，瘦弱男子一把抓住妻子，強行把妻子拉到城牆邊，順勢把閨女丟到她懷裏。
然後對著胖子大聲說道：
“不賣，俺不賣，俺誰都不賣，死也不賣！”
“他爹！”
“他娘！”
“咱娃，快餓死啦！”
夫妻倆，抱頭痛哭。
小女孩異常乖巧的說道：
“爹，娘，以後俺不說餓了，隻要你們不賣俺，俺就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