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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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魚心中咯噔一跳。


  她遲疑道:“師尊?”


  月微塵應道:“嗯。”


  沉魚試探地轉身,發現自己沒受到什麽傷害。


  少女眼睫不住微顫,望向月微塵的眼中水光浮現,似乎受到了驚嚇,顯得楚楚可憐。


  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才能做到拒絕如此美貌的少女?

  更何況,她還非常聰穎。


  “師尊,您嚇死我了!”她絕口不提月微塵疑似殺人的事,一副信賴模樣,“您是專門來救我的麽?”


  若是月微塵有心,順著她的話頭,就能將此事翻篇。


  沉魚想裝糊塗。


  她與月微塵實力差距極大,倘若熱血上頭,和對方當場翻臉,甚至激怒月微塵……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麽?

  沉魚現在隻想把眼前幾乎令人窒息的窘迫境地糊弄過去,然後你好我好大家好。


  月微塵卻不給她糊弄機會,他徑直挑明:“那隻魘鬼消失了。”


  銀發金眸的祭司,即使在陰暗密室中也如被月色鍾愛,他周身仿佛散發著瑩瑩輝光,清冷聖潔,纖塵不染。看起來宛如玉石雕像複蘇,向世間投來一瞥。


  沉魚氣急,她無言望向月微塵,對方的麵容如神佛俊美,情緒毫無起伏。


  他故意的。


  盡管月微塵神色平靜,但沉魚心中還是沒來由出現這個想法。


  但是,如果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慌亂的話……


  “什麽鬼?”


  月微塵道:“魘鬼。”


  “魘什麽?”


  月微塵重複:“魘鬼。”


  “鬼什麽?”


  月微塵定定看著她,道:“魘鬼。”


  “蜃鬼啊。”沉魚訝然,“這裏有蜃鬼嗎?師尊你是蜃鬼製造出的幻象麽?”


  月微塵:“……”


  默然片刻,他道:“我總以為,我已經夠高估你的膽量。”


  “師尊你能讓我摸摸嗎?”沉魚語氣無辜,“我擔心你是假的。”


  裝傻到這個程度,甚至有了詼諧效果。


  兩人原本暗潮洶湧的詭譎氛圍,因為這一問一答,消散了許多。


  “若你想。”


  “那我真摸了?”


  銀發青年無聲地凝望著她,終是逼得沉魚捂住自己嘴巴:“我不說話了!”


  “你比我認為的也更聰明。”


  其實沉魚這麽做的動機,真不是算無遺策之類的。


  隻是因為人到了絕境,往往會做出些什麽事情緩解壓力,有的人是失控怒吼,而沉魚……就想說些白爛話,尤其這段時日被謝孤容訓練後,說話更格外會氣人。


  此時見月微塵被她一再哽住,卻毫無慍色,仍然深不可測的模樣……沉魚倒也沒之前那麽怕,唯獨擔心這種手段用一次兩次還好,用得多了,指不定會叫月微塵惱羞成怒。


  “師尊。”她語氣放軟,“我剛才就是活躍氣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這次吧,我下次絕對不擅闖禁地。”


  月微塵不疾不徐道:“我曾提醒過你,舊宮對你而言極其危險,莫要獨自前往。”


  她表情誠懇:“我的錯。”


  月微塵沒有理會她,仍然溫言細語,如給弟子耐心解答疑惑。


  “你迄今為止看到的一切都並非假象。”月微塵展開手掌,絲絲縷縷的銀線順著他的指尖向外延伸,“不想知道那怪物去何處了麽?”


  沉魚立刻閉眼:“不想!”


  完了還用手捂住眼睛:“我什麽都沒看到你放心。”


  月微塵不記得自己教過這種小伎倆,

  “……你都從何處學的這些?毫無風骨。”


  “風骨能叫我不被滅口麽?”沉魚語氣可憐兮兮道,“隻要可以,那我能立刻有骨氣。”


  月微塵:……


  祭司總算意識到,自己這便宜徒弟,隱藏在美貌嬌弱外表下是怎樣的麵目。


  他平靜垂眸。


  沉魚忽然感到手腕處傳來絲線緊箍的劇痛,雙手發麻使不上力氣,不得不順著那股力放下手,負隅頑抗的眼睛也不知被什麽東西拉開。


  完了完了完了!


  沉魚萬念俱灰,心說月微塵絕對是惱羞成怒,所以故意折磨她。


  她看清了眼前情景,隻見數十個栩栩如生的人偶齊齊站在密室兩邊,皆是衣著整齊光鮮,麵帶微笑。


  這些人偶都得到了很好的保鮮護理,肌體除了過分蒼白外並無異常,甚至還有些柔軟感……怎麽看怎麽恐怖詭異。


  而在他們的關節處,也都纏繞著她很眼熟的銀線。


  “他們都是我製作的義偶。”月微塵禮貌介紹,“這個是你師叔淩雲,天賦絕佳,正義熱血,他若是還活著,應當能重振葬儀脈榮光。”


  說罷,他補充道:“你與淩雲性情,確有幾分相似。”


  沉魚想哭:“師叔好。”


  她本以為,月微塵剛才和她有問有答,最後甚至有了相聲效果,指不定能找到回旋餘地。


  但她現在看到了這一幕……自己還能活著出去麽?


  果然。


  “你也會成為其中一員。”


  月微塵道。


  沉魚已然開始自暴自棄,琢磨這一剪子下去,能不能剪斷月微塵一根頭發。


  她真的想不通,為什麽天下最強會有製作人偶的怪癖啊!

  偏偏月微塵還是表麵看起來最正常的人……這不合理!


  而此時,沉魚發現自己的肢體漸漸發軟,嘴唇發麻,想要說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正在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製!


  月微塵安靜地望著她,眼眸如一泓湖泊。


  “我認識你。”


  廢話。


  好歹叫一句師尊,你能不認識我麽?

  “在百年前,千年前,也或許是萬年前,我便認識你了。”月微塵輕歎,“我對時間觀念不太清晰。”


  “?!”


  沉魚隻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問。


  “葬儀者,通風水,掌陰陽,知興衰,感天地之氣也……”月微塵念出死葬經的開篇語,“死葬經序章你可有好生通讀?這句話,我寫在開篇,也是有講究的。”


  好家夥,死葬經是萬年前葬儀脈祖師爺寫的讀本,月微塵不經意中透露了什麽?

  沉魚即使失去對身體的控製,腦子仍然不由自主地分析情報。


  月微塵不待沉魚回答,隻輕聲道:“我在某次卜算儀式中,見過你。”


  “而你殺了我。”


  沉魚:???

  月微塵平靜道:“我的卜算從未出錯。”


  “此為天命。”


  “你注定成為我的弟子,注定殺死我。而我等你的出現,等了萬年。”


  !!!


  沉魚心中雪亮,同時痛心疾首。


  所以那天晚上,月微塵才會如此巧合的出現,又對她格外親切——即使是偽裝的他,對外人更多也是冷淡疏離的態度。


  但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殺月微塵:她隻想泡他然後換能量回家,誰沒事幹搞謀殺?

  封建迷信害人啊!

  她艱難擠出一句:“那你為什麽……收我為徒。”


  沉魚真的很好奇,月微塵若是不想死,直接不救她,或者一刀了結她不就行了,為何要收她為徒。


  “因為卦象裏,你並非我弟子,而是棲月閣的普通爐鼎。”


  月微塵道:“卦象中的關鍵一幕,便是你誤入潛淵殿,並成功逃離。”


  沉魚道:“所以……你,才要殺我。”


  殺了她,天命自然隨之消弭。


  月微塵望著她,眼神仍帶著微冷的縹緲之意。


  “可我發現,我竟不想殺你了。”


  月微塵以探討的語氣,思忖道:“莫非這就是天命對我的幹涉?”


  嗯?

  沉魚暫時摸不準月微塵又開始發作什麽病,於是謹慎的保持沉默。


  “但……”祭司聲音淡漠地開口,“天命算什麽東西?”


  “也配約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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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魚(怒):那你殺還是不殺,給句話!


  月微塵:有的人十八歲就死了,八十歲才埋。


  沉魚:?

  月微塵:你可以處於死和沒死的疊加態。


  沉魚:……那可真是謝謝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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