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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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瞬間,沉魚後頸寒毛直立,高度警戒狀態下,她迅速以靈力護住麵部要害,接著警覺揮手格擋,心中做好忍受疼痛的準備。


  不過她等來的並非厲鬼攻擊,而是女孩柔軟微涼的手掌,對方抓住她的手腕,低聲急促道。


  “快上來!”


  靈感沒有向沉魚預警,麵前女孩應該不是鬼。於是她稍加猶豫,還是順勢被這陌生女孩拉上了花轎。


  沉魚運用輕身術,花轎稍稍一沉,便又回歸如常,未被兩邊的送親活屍發覺。


  上了花轎後,她定睛看去,隻見眼前的女孩相貌秀麗,化了盛妝,身著紅嫁衣,活脫脫的新娘模樣。那方蓋頭被女孩自己摘下丟在了身旁,此時潦草疊在一起,也沒人理它。


  看對方模樣,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這場婚禮。


  甚至眉眼之間,依稀有著恐懼殘留。


  沉魚問:“你是誰?”


  “我是羽涅,四嶗鎮鎮長長女。”羽涅皺眉焦慮道,“你是從哪裏來這兒的?呆在外麵是想找死麽?”


  沉魚沒從羽涅身上感應到半分靈力波動,再聯係對方所述,應該是個凡人女孩。


  但她沒有輕易信任,於是簡單道:“我是歸古劍派弟子,聽聞四嶗山有邪祟出沒,因此前來除妖。”


  “這妖你除不了,得叫你師父他們來。”


  “我師父即刻就來,所以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羽涅這才放鬆了些許:“那他可得盡快。”


  接著,她說起了事情原委。


  四嶗鎮確實是個普通的凡人小鎮,但從五年前開始,鎮長忽然和中了邪似的,要求村民上山尋找珍稀的雲母礦石,好販賣給過往修士,換取修行資源,為此鎮子裏死了不少人,農時耽擱,使得鎮子出現糧荒,然而鎮長依然一意孤行。


  他甚至認為是鎮民荒廢祭祀,得罪了四嶗山主,才引得田地荒蕪,於是決定令親女兒羽涅與四嶗山主舉行天婚,以取悅神仙。


  “他們這是要把你獻祭了?”


  “嗯,他們要送我上山。”羽涅攥緊袖口,恐懼道,“我不想嫁,我有喜歡的人了。”


  沉魚掀起花轎門簾一角,將那個大紅背影指給羽涅。


  “那你知道那個人是誰麽?”


  “他是我爹請來的祭司,就是他蠱惑了爹爹!”羽涅憤恨道,“這次天婚就是由他佩戴儺麵,扮演四嶗山主迎親,將我送至山上成親。”


  聽她的口氣,似乎不知道送親隊伍都已淪為活屍。


  而且沉魚覺得,蠱惑這種行為離池似乎幹不出來。


  那離池在哪?

  此時隊伍已經走到鎮子後半段,眼看就要穿過鎮子後大門上山。


  看到那處石刻牌坊,沉魚當機立斷:“快和我換衣服。”


  “啊?”


  “一會兒我穿著你衣服,蒙上蓋頭替你成婚。這卷軸能掩藏身形,你就躲在花轎下麵,伺機逃脫,知道麽?”


  隱匿法術雖然厲害,但如果沉魚主動作死,這些活屍卻也能看見她。


  羽涅連連搖頭:“你比我還小,怎麽可以讓你冒險。”


  沉魚:“我是修士,你保護好自己,不用操心我。”


  她是脆皮奶媽,但也有一定保命能力。然而羽涅卻是普通凡人姑娘,倘若遇險,十死無生。


  所以就衝羽涅方才拉她上轎這點,她也不能見死不救。


  羽涅不放心道:“那你小心。”


  沉魚比了個放心手勢,利索地套上嫁衣,接著用蓋頭將臉蒙上,兩人身形相仿,從外表來看,區別不大。


  花轎搖搖晃晃,上了山路。


  *

  委實說,沉魚心中也並非很有底氣。


  說好的底牌月微塵,莫名其妙便沒了聲息,保不準危難之際還會不會出手。


  可無辜姐姐就在身後,她不能見死不救。


  沉魚端坐著,直到門簾前傳來聲音。


  那活屍說話聽起來十分生硬怪異。


  “羽小姐,四嶗山頂已經到了,天婚儀式馬上開始。”


  “嗯。”沉魚含混地應了聲,不叫他們聽出聲音差別。


  活屍思維遲緩,根本沒發現新娘掉了包,見她應聲後,便轉過身道:“請山主迎親!”


  山主由祭司扮演,真是色膽包天。


  她屏息凝神,隻待那裝神弄鬼的祭司接近,便暴起用破靈剪給他致命一擊。


  靴底踩在枝葉泥土上,發出獨特的聲響。


  活屍恭敬地讓到一旁,請祭司上前。


  花轎被人掀開,人影伸出手掌,示意她搭上來。


  五感被靈力加持過,沉魚即使隔著紅蓋頭,也能隱約看清楚他的模樣。


  少年佩戴青銅鬼麵,長發束為馬尾,身形挺拔冷峻,即使穿著喜慶禮服,一身殺氣也沒有半分軟化。


  死氣沉沉的活屍隊伍裏,這殺胚極為顯眼。


  瞧這麵具,來者可不就是離池?

  沉魚震撼時,離池的動作也微滯。


  顯然,麵前新娘的身形,讓他想起了某個僅有一夜之緣,卻又心血相連的人。


  但是她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沉魚不想暴露兩人身份,輕咳聲後,盡量模仿羽涅聲音,輕聲道:“你就是我的夫婿?”


  離池沉默了兩秒。


  這是沒聽出來她聲音?她模仿的有這麽像麽?還是離池根本沒把她聲音放過心裏去?

  納悶之際,卻聽少年問道:“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說罷,他頓了頓,冷聲道:“身為我的爐鼎,到處亂跑,想死麽?”


  小師兄,現在我是你師妹啦。


  但比起澄清這點,沉魚更擔憂離池暴露二人身份,招致麻煩。


  然而她被蓋頭遮著,眼神暗示離池也看不到,隻能心裏幹著急。


  離池仿佛猜到她在糾結什麽,淡淡道:“領頭妖道已為我斬殺,這些活屍不過群無頭蒼蠅,不必在意。”


  “方才是你領著這些活屍前進麽?”


  少年輕描淡寫道:“我見那妖道著實煩人,便殺了他,替他瞧瞧那山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相當符合離池風格。


  沉魚忽然意識到,盡管月微塵無敵,但離池也是全作欽定的天花板之一,想到這裏,她緊繃的心弦總算稍稍放鬆。


  可離池與她關注的重點不同。


  沉正要說來話長,忽覺眼前陡然一亮,絲綢滑過臉頰,留下微癢的冰涼感觸,卻是離池揭下了她的蓋頭。


  “你幹嘛?”


  少年言簡意賅:“礙眼。”


  沉魚莫名其妙:“那你怎麽不摘你的麵具?”


  “……礙眼。”


  一個理由還能用兩次?


  “不和你爭,我要說正事。”沉魚示意羽涅出來,告知離池現狀。


  “我知道,她是新娘。”離池瞥了羽涅一眼,“但本也沒有她的事,我隻殺我的。”


  沉魚:“……”


  羽涅還是有些怕這佩戴鬼麵的少年,隻是見沉魚同他熟悉,方才謹慎道:“多謝……小仙長?”


  離池對羽涅毫無興趣,仍然追問沉魚:“你怎到這裏了?不是叫你等我麽?”


  “因為……我是隨師尊來的。”


  少年不解:“?”


  沉魚將自己的經曆潤色修改:“我並非不等你,隻是世事無常,我也沒法拒絕宗門任務。”


  在沉魚口中,進入暗門是因為棲月閣希望擴大影響力,拜師月微塵則是機緣巧合。


  沉魚垂下眼,模樣乖巧而無辜,令人心生憐惜。


  鬼麵少年盯著她,半晌後道:“欺負你的人是柳元麽?”


  “誒?”


  “什麽渣滓,也敢染指我的東西。”


  “沒事,進了暗門後他應該就不敢碰我了。”


  少年冷嗤,終究沒提要對同門下手之類的狠話——雖然沉魚覺得離池根本不在乎所謂倫常。


  “對了,月微塵也不是我師尊,某些事回去我再與你說。總之,”離池聲音有幾分壓抑,“你離他遠些。”


  沉魚十分配合:“好。”


  離池審視她,似乎在琢磨這話有幾分可信度。


  然而上次他叫沉魚安心等他時,沉魚也是這樣滿口保證的,所以可信度……


  少女脆聲道:“我聽你的!”


  離池多看了她一眼,這才轉開目光。


  “你就在這裏等著,引誘那山主上鉤,然後我出手。”


  沉魚連連點頭,遲疑後道:“你的那個,今晚沒事吧?”


  少年似乎要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忽得譏誚道:“待我一刀占了那邪祟,再與你算賬也不遲。”


  沉魚:“……行。”


  見沉魚語塞,離池總算滿意,他施舍給羽涅一眼,冷冷道:“莫要添亂。”


  羽涅一個激靈:“好!”


  她說罷,隻見暗色煙霧繚繞,眼前少年已然消逝。


  羽涅長出口氣:“呼。”


  沉魚笑道:“他很嚇人麽?”


  “那麵具確實威武,不過很讓人安心。”


  羽涅說得委婉,令沉魚失笑。


  兩個姑娘孤零零坐在山頂中央,卻左等右等也不見四嶗山主現身,隨著夜空下弦月的越發明亮,天地間積蓄的邪祟之氣越發濃鬱。


  已是深夜了。


  沉魚對邪氣敏感,神識被邪氣感染,逐漸變得冰冷麻木,隻能選擇閑聊活躍思維。


  聊著聊著,話題到了離池身上。


  羽涅問:“他是你的心上人麽?”


  沉魚回答很有水平:“我目前還不是他的心上人。”


  “……”羽涅輕聲道,“那也很好啦。至少你還知道你喜歡誰。”


  她目標確實明確。


  除了離池外,她還喜歡月微塵,慕如鏡,以及另一位還沒有見過的大佬,不多不少,就四個。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也有喜歡的人?”


  “是,但我記不得他了。”羽涅聲音逐漸痛苦,“他的模樣、他的聲音、他的喜好……我隻記得他的名字!”


  說到傷心事,她語氣越發激動:“是那些凡人,就是那些人對我做了什麽,讓我忘記了他!”


  她聲音突然變大,沉魚連忙勸道:“別別別,姐姐你聲音太大啦,小心打草驚蛇。”


  好說歹說,總算叫羽涅情緒稍稍平複。


  沉魚安慰道:“你至少記得他叫什麽名字,等這次事件過去,我想想辦法,讓凡人官府幫你找人。”


  羽涅垂著頭,表情越發壓抑,下弦夜,這種狀態最是容易招邪。


  沉魚後悔自己提起這話題,趕緊提問幫她穩住神識:“你喜歡的人名字是什麽?”


  羽涅對這個話題有反應:“我記得……他……叫羽涅。”


  沉魚感到意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而她身旁,泠泠刀光驟然亮起,直指羽涅。


  竟是蟄伏許久的離池動手了!


  而隻是凡人女孩的羽涅,居然也暴起躍身,勉強躲開了離池的一刀。


  這……這……


  沉魚先是微怔,隨後靈光一現,乍然想明白了。


  原來如此。


  這個人根本不是羽涅。


  祂甚至不是女人,而是四嶗山山主!

  鬼麵少年對山主能擋住自己一擊稍感意外,他穩穩落在沉魚身前。


  “往後去。”


  沉魚變出破靈剪,配合地退後。


  隻見穿著她門派服的女子身形佝僂,整個人呈現不自然的彎曲狀,全身骨骼發出劈啪脆響,隨後快速抽條,轉瞬間便成了個青年男人。


  從五官能看出,原本應該也是個清逸俊秀的男子,隻是他頭發散亂,眼神混沌,身形佝僂,似乎已經徹底陷入癲狂。


  “決明,本為四嶗山仙靈,司職山主。”離池不知從哪裏掏出個卷軸,快速念道,“墮落為魔後,將四嶗鎮百姓一千三百四十名煉為活屍,戕害歸古劍派弟子三名。”


  “暗門離池,奉命將其祓除。”


  這是暗門的規矩,通常都是完成任務前先寫好,偏離池嫌麻煩,總是現寫現殺。


  “決明……決明……”


  決明低喃兩句這熟悉的名字,驟然咆哮道:“是他們,那些凡人,害死了我的羽涅!”


  “活祭……我娶她,何須天婚!凡人愚昧,魔修狡詐,皆是當殺!”


  決明說話顛三倒四,沉魚聽了半天,才搞明白他和羽涅情投意合,他本想化身凡人同羽涅圓滿一世情緣,卻沒想凡人利欲熏心,被魔修引誘,活祭了羽涅。


  沉魚沒想到,自己的溫柔姐姐,為墮仙所扮,翻臉不認人。


  更沒想到的是,離池比決明更無情。


  少年態度冷漠,根本無意聽他繼續講述自己的苦情故事。


  他是惡鬼,隻渡邪魔。


  若有冤情,且死後告訴冥府判官。


  所謂的一山之主,大小也算個土地神,墮魔之後,在這下弦夜更是實力強勁,能與化神期修士過招,若是吸取到足夠生靈魂魄,日後突破化神期,一躍成為天下強者也說不定。


  可離池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兩輪鬼氣繚繞的彎刀出現,弦月之下,刀鋒上清光流轉。


  決明本能的感受到生命威脅,不再低聲念叨自己的羽涅,如炸了毛的野獸般警惕對向離池。


  少年輕笑:“虛張聲勢。”


  隨後身形驟然被鬼氣包裹,隻撲決明。惡鬼的刀鋒,已然鎖定了獵物咽喉。


  決明怒吼,山主的憤怒驚醒了沉睡的山峰,無數藤蔓山石憑空而起,一部分將他緊緊包裹,另一部分則匯聚為巨掌,抓向沉魚。


  “噫!”


  沉魚無端被盯上,頓感不妙,試圖逃跑,卻被藤蔓小妖絆住。


  這山主雖然癲狂,倒還有些聰明,看出沉魚是離池必須回援的弱點。


  亦或是羽涅於他,同樣如此。


  所以將心比心,才窺見其中秘密。


  離池煩躁地“嘖”了聲,回身甩過一刀。


  刀氣凜然,將那巨大手掌一分為二,無數山石憑空落下,如天崩地裂。


  這種天災般的情景沉魚根本無處逃脫,眼看她就要墜入深淵,離池及時摟住她的腰,帶她幾個起落,借助墜落山石飛身至一處尚且安全的落腳點。


  看著癲狂決明,他冷冷道:“困獸之鬥。”


  他調整氣息,正要將決明徹底絞殺,卻見夜空中鉛雲驟然散開。


  殘月迅速消退又迅速漲滿,隻如一次呼吸般自然。


  ——天朗氣清,皓月當空。


  混亂瘋狂的局麵在這片寧謐月色中,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幡鈴聲悠遠。


  沉魚下意識仰臉,隻見月光聖潔,如仙君投下的悲憫一瞥。


  ※※※※※※※※※※※※※※※※※※※※


  今天說什麽呢?


  想不出段子了誒。


  那給寶貝們比個心心,愛你萌。


  感謝在2021-08-23 20:37:54~2021-08-24 17:13: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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