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看穿

  黃塵蕩蕩,軍營之人踏過卷起一浪又一浪的塵土,他們手中的木桶灑出的水馬上便滲入這地皮之中,火勢不知為何愈發的大起來,滾滾黑煙升入空中,嗆得眾人不停流淚。


  “你們手腳麻利些,莫要叫火勢竄到別處去!”弓子曜隻能立於人群之中指揮,眼見火苗越來越大,完全沒有要熄滅的樣子,他焦急之中“嘿呀”了一聲,奪過手下的木桶衝向前去。


  外麵雖說喧鬧不得安寧,然不知為何沈顏殘所在之地卻針落有聲。


  沈顏殘後知後覺,慕雲借此走水之亂混入其中,莫不是那縱火之人,便是他本人?可又是為何?

  “姑娘可知私入軍營是重罪,莫不說這軍營之中無女子,便就是有,下場亦不會好的,慕某雖不知姑娘到此何事,還請姑娘速速離去。”慕雲就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幫沈顏殘到這種地步,可能隻是因為萍水相逢,不忍這般花一樣的女子淪落至此,遭受皮肉之苦罷。


  這般忠肝赤膽之人,世間少有,沈顏殘終是明白此人處處在幫自己,不禁感激,卻又免不得對慕雲心存戒備,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欺瞞此人。


  想起自己與慕雲相識之時,自己正從左相府走出,那時身上還著宮裝,像慕雲這樣觀察細微之人,既能一眼認出自己,定還記得當時情景,沈顏殘心中斟酌,這才屈身將外衣拾起,披在身上,語氣之中微含欲泣之意,“撲通”一聲跪在慕雲前。


  見勢,慕雲倒是被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又上前欲扶沈顏殘,隻道:“姑娘這是作甚?有話好生著說便是。”


  沈顏殘能感覺得到慕雲在這刻慌了神,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將雙手手心托地,撕心裂肺道:“小女在此先行謝過恩公的救命之德,實不相瞞,小女子上次確實欺瞞了恩公。”


  對於初次相遇之時沈顏殘的篤定平靜,又異於這次的情緒起伏,慕雲卻不得不信這次,即使往日行事多麽雷厲風行,終歸是男子,見沈顏殘這般,心馬上柔軟了些,便將她扶了起來,柔聲道:“姑娘起來說話罷。”


  “小女家父本是廣溪一名小小知州,兄長三人,皆已從軍,卻遭不測戰死沙場,家父又遭奸人所害,小女不得已被叔伯收養家中,從小立誓長大要親上戰場,為兄長報仇,為家父伸冤,因而六歲習武,卻不曾想才行及笄之禮,宮中選秀,叔伯是再養不得我在家中的,便叫人送了我去,廣溪又離京畿甚遠,耽擱了,錯過了選秀良辰,才憶得家父曾說過朝中沈木森沈左相與之交好,若有要事,尋他便可,隻報家父名諱,定會得以救濟,才不料我無處可去,到此已人去梁空,翌日便已閱了皇榜,這才至此,隻求可得大人幫托圓了小女子這夢。”


  慕雲隻耐心聽沈顏殘將身世細細道來,覺冒然直截了當的問她會傷了她自尊心,卻又不知該如何叫她證明自己所言是否可信,一時陷入了兩難,隻扶額苦思冥想。


  “大人乃大理寺卿,手中定是有朝廷各官家曲,若有疑問,一探便知,家父名喚章高澹,大哥喚章嘉許,二哥喚章嘉奇,三哥章嘉誌,而小女子喚章嘉桐。”沈顏殘將之詳細講出,在婆羅門之中她是要將墨弦列下的當官之人家曲了解甚透的,然章家三兄弟確是戰死,而章高澹卻因此事不停糾纏朝廷,為人太過張狂,無人不知的,卻是沈顏殘親手將之在黑夜之中暗殺的。


  章高澹家中育有一女,那時年紀尚小,沈顏殘將其帶入大常寺被收養了去。


  “可此為欺君之罪,你又為女兒身,必定在此處呆不長的。”慕雲曾在任少卿之時便聽過章家之事,為此深感同情,又歎命運之不公,而自己與沈顏殘,亦算得上同病相憐。


  見慕雲聽了自己所編造的身世為之動容了,沈顏殘心中大致勝券在握,隻差一把火候罷了,看一眼慕雲便嚶嚶哭了起來,“恩公的再造之德小女子下輩子為馬做牛來報答,隻求恩公此次無論如何要助了小女,一來可讓小女手刃敵愾,為家兄報仇,二來亦可保衛我形桑國,若有一日皇上發覺,小女絕不連累恩公。”


  聽罷,慕雲緘默,他到不是畏懼沈顏殘可連累到自己,隻可惜了這樣的女子,整日要與刀槍為舞,同殺戮為伴,若這真如她所願,自己又為何不做成人之美,對於慕雲來說,無非是舉手之勞。


  帳外聲勢逐漸小了起來,想必便是火勢被壓下了,弓子曜從外走來,見帳簾兩邊之人麵生,便知不是自己人,又知並無惡意,好奇道:“你們什麽人?”


  聽得外麵弓子曜的聲音,慕雲與沈顏殘忙起身,弓子曜進來之時見慕雲正托著沈顏殘的雙臂,愕然道:“慕大人為何又折了回來?”


  慕雲聽到弓子曜問自己,這才一臉方知弓子曜到來之態,從容道:“方見你所薦之奇才,隻覺麵善,一時竟想不起是何人,路上反複回想,忽恍然大悟,才憶起是慕某遠方表弟,幼時見得過幾次麵,交情甚好,又因慕某失去雙親,寄於夏府為奴,沒機會再續弟兄之情,再慕某得到皇恩庇佑,坐到這般位置,整日政事忙得焦頭爛額,竟是忘了初心,幸是老天有眼,叫慕某得以再見表弟,時隔已久,竟是記不清表弟容貌,迂回之時,這才確定。”


  一聽與慕雲有牽連,弓子曜心中五味雜陳,聽慕雲口氣他二人關係甚密,又憂心慕雲可借此將沈顏殘討了去,便試試口風道:“既是大人表弟,何不接了與大人同住?”


  他二人對話,沈顏殘自是插不得嘴,竟連為自己辯解皆感無能為力的了,隻得全權交給慕雲,她也在心中暗暗祈禱,自己萬不可未看錯人。


  “都督勿出此言,他雖是慕某表弟,而願履實,我想他至此而不求我,便是這個緣故,故都督後要待,定要一視同仁,我至此,不過是與之寒暄而已,都督即看在我的麵子上,亦勿與他人異化也。”慕雲不緊不慢回道,完全沒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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