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覘孔錨具
三個壯漢這麽一堵，仿佛立起三麵牆。吳有才剛想抽身，就聽身後一聲警告。“別動！”
“自己人，別誤會！”吳有才馬上表明身份。“我是紅旗機械廠保衛科的！工作證在我的上衣口袋，你們自己拿！”
渾厚的男中音再度響起。“紅旗機械廠！？”
“對對對！”
吳有才趕緊接茬，卻聽到嘩啦一聲。有人拉開半自動槍栓，隨後又將一顆七點六二毫米子彈推進槍膛。
“吆喝！改得不錯，挺專業！”
吳有才嘿嘿一笑。“都是部隊玩兒剩下的，沒辦法。不改，沒法用！”
說話間，正對麵那個壯漢從吳有才的懷裏掏出工作證。比對模樣和照片，隨後確認點頭。“班長！是紅旗機械廠的，沒問題！”
警戒解除以後，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從吳有才身後繞到正麵。將工作證還給他，問道：“深更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出來瞎溜達啥！？”
現在，吳有才的武器在對麵這個人的手裏。一分鍾之前，這把槍還擔在馬鞍上。看清楚對方背著五六式，吳有才咧咧嘴。鍾大明警告過，不準任何時間以任何形式與方誌國他們發生接觸，以防節外生枝。現在倒好，直接撞個滿懷。
“山上村那邊有點小情況，我要馬上趕過去。不知道你們的營地在附近，不好意思啊！”吳有才試圖解釋著。
“不重要！”冷冰冰的語氣，迎麵襲來。“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要到哪兒去！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打這兒過。現在，給我聽好！立正，稍息！牽著你的馬，往後轉！”
吳有才好象沒聽見。“班長！你啥意思！？你們有公事在身，我也不是私事。既然你們的營地在這兒，我繞著走不就完了嘛！”
話音未落，冷冰冰的槍管已經頂在胸前。“廢話，是吧！？”
吳有才也沒客氣。“咱特麽十幾年沒見，見麵就玩兒這事兒！？我隻是路過，又不是進你們營地.……”
啪！
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在兩個人中間炸裂，同時傳出震耳欲聾的一聲槍響。緊接著，全世界陷入一片死寂。那一刻，連肆虐的風都沒了蹤跡。
吳有才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捂著幾乎聾掉的左耳。踉踉蹌蹌，後退兩步。“蔡建國！你……你！你大爺的！”
蔡建國冷哼一聲。“吳大頭！剛才，可不是走火。再不滾，別怪老子不客氣！”
吳有才直接認慫，豎起大拇指。“行！行！你特麽，有種！我走，行了吧！？”
蔡建國反複拉動槍栓，將彈匣裏麵的子彈迅速褪完。然後，把步槍丟給吳有才。“別再往前了，我這是為你好！”
吳有才和蔡建國是發小，小時候住在一個部隊大院。年齡相仿，又是同班同學。再加上脾氣相投，之間沒有不能說的話。直到部隊改編換防，吳有才跟隨父母搬去一個他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已經十幾年沒聯係，誰也沒想到能在今日今時相聚。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愣是被剛才那一槍給打散了。別說敘舊的心思，多待一會兒都不成。
“你說，這不是耽誤事嘛！明明要趕過去的，這邊愣是不讓過！唉！如何是好……”
抱怨聲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蔡建國滿臉寒霜，抬起的手慢慢握成拳。當他看到工作證上的照片的那一刻，馬上認出吳有才。這個大腦殼，世間少有！
蔡建國剛才沒有表露出些許激動，隻因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相遇見。明明有那麽那麽多的話，最終還是一句沒說。哪怕心裏很清楚，這一別可能就是生死的距離。
已經走下沙丘的吳有才突然停下腳步，然後不顧一切轉身。“虎子！你大爺的！不管怎樣，你也要給老子活著回來！聽到沒！？”
虎子，是蔡建國的小名。兒時的玩伴，沒有喊姓名的習慣。久違的稱謂，隨風而至。頓時融化了冰霜般的麵孔，笑的象個孩子。蔡建國猛地抬起胳膊，揮了揮手。曾幾何時，他也象今天這樣，一個人獨自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揮著手。直到載著吳有才的吉普車再也看不見.……
“大頭！等咱們長大了，一起去當兵吧！”
“我！？”
“是啊！我當班長，你給我當副班長！”
“虎子！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憑什麽你當正的，我當副的！？”
“其實，都一樣的！”蔡建國將坐在牆頭上的吳有才拽起來，然後指著明月。“不管將來怎樣，我蔡建國！都要去當兵！去學那嶽飛，精忠報國！”
兒時的誓言，仿佛就發生在剛才。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湧出來。哪怕，用衣袖擦了又擦。吳有才拽住韁繩，猛回頭。隻見那座泛著銀光的沙丘之上，依舊站著那個身影。象一麵旗，獵獵作響。
精忠報國！
當這四個字浮現眼前，微笑便在心中象花兒一樣開放。之前的糾結，全都隨風而去。吳有才猛地撥轉馬頭，他要正經八百地跟勘探隊談談，卻發現對麵的沙丘好象裂開一道線。那是一人一馬象利箭般射來，不消片刻即到眼前。
“吳幹事留步！”方誌國翻身下馬。“楊教授想見你！”
“沒空！”
吳有才猛地一拽韁繩，準備轉身離開。戰馬還沒來得及動作，已經被方誌國一把拽住。“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們嗎！？現在見到了，為什麽又要走！？”
吳有才剛才的確打定主意，他準備跟蔡建國談談。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去見見對方的領隊，也就是那位楊教授。可是見到方誌國，這個念頭頓時就歇了。
“找你們幹嘛！？”吳有才滿臉茫然狀。“你們是在執行秘密行動，我跟著瞎摻合啥！？”
方誌國歎口氣。“吳幹事！看在指路引的份上，咱換個思路，如何！？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放不下這件事，跟我去見見楊教授吧！或許，他能給你解疑答惑！”
“別別別！”吳有才連連擺手。“知道，還不如不知道！方科長！實在，對不住！我這也是緊急任務，片刻不敢耽誤。改天吧！等那天有時間，我再來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