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瀝青
魔族要仙人的魂魄做什麽？目前無人知曉，但陽鈞真人頗為重視。
天庭本想派白凜追查，但鑒於白凜正當朔替之期。權衡之下，陽鈞真人再度將此事交給了慈窨。
慈窨欣然接受，不過，她提了一個條件。
讓死牢中的萼羅來做副手。
慈窨的理由很是簡單。萼羅是魔族的聖姑，對魔族了如指掌，讓她來帶路，可大大增加天庭勝算。
反對的人自是不少。
這萼羅詭計多端，謊話連篇，雖然被天庭拿獲之後，她總是誠惶誠恐地表示自己全心全意歸順天庭，但人人都覺得這不過是她自保的鬼話。
慈窨力排眾議，不惜以清譽作保，而陽鈞真人最終準許了此事。
今日，這萬壽宮中的動靜，就是萼羅發現的。
她向慈窨稟報，說她察覺到了魔族在人間設下了法障，擺起了血陣，而那所在之處，竟就在皇宮。
此事，自是非同小可。
自從魔族退守落霧山，他們行事越來越隱蔽，即便天庭加強監視，也總有漏網之時。而這一次，向天庭稟報的，並非人間的眼線，而是萼羅，足見其果真對魔族了如指掌。
景南對此仍有異議。
“仙娥怎知，這不是萼羅與魔族串通好，用來騙取天庭信任的圈套？”他說，“魔族詭計無數，仙娥還當警醒才是。”
慈窨不為所動，反問道：“他們設下這圈套做甚，殺了你我，可會對天庭有絲毫撼動？或者他們拿了你我，可能夠以此為要挾，讓天庭答應些條件？”
景南一時答不上話來。
“此事，由我一人承擔。”慈窨淡淡道，“不必再勸。”
景南隻得作罷。
如方才報信的仙人所言，這萬壽宮中的達官貴人，大多數性命無虞。
除了兩人。
一個是普度。
據萼羅說，此人在魔族之中算是個大頭領，頗得毗迦賞識。他出現在此處，定然是受了毗迦委派，要做一件大事。
另一個，則是皇帝。
他的屍首被發現在大殿的禦座之上，散發著惡臭，已經死去了許久。
“這是有人給他服下了借屍丹。”萼羅仔細查看之後，對慈窨道，“故而他雖早已經病死，卻無人發覺。”
慈窨知道借屍丹是什麽，看了看皇帝，未幾，目光落在了地上。
那絲毯上，有一絲黑乎乎的痕跡，像是新沾上的。
“瀝青？”她看了看，疑惑道。
“這定然是魔族的人留下的。”萼羅忙道，“在落霧山的地底，有一處瀝青池，毗迦十分喜歡那裏，總逗留其中。不過他手下的規矩甚是嚴苛，不得他允許，任何人不可靠近。”
景南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道：“你這魔族聖姑，莫非也不可靠近？”
萼羅聽出了這話語中的猜忌，眨眨眼睛：“不瞞仙君，這毗迦乃三界之外的人，根基淺薄。他除了他自己，誰也不信，掌權之後，他隻讓手下各司其職，嚴防結黨。故而他不想讓妾知道的事，妾從不知道；妾不該過問的事，妾也從來不敢過問。”
景南皺眉：“那麽魔族躲在何處，你總該知曉。”
“自是在落霧山之中。”萼羅的神色更是無辜，“仙君，該說的，妾可都說了。魔族的巢穴，從來無肉眼可尋見的入口，任何人出入其中，都要毗迦允許，由他開辟隱界作為通道。否則，就算把落霧山整個拆了，也是找不到的。故而這許多年來，雖然天庭一直在落霧山搜尋，卻一無所獲。再說了，妾如今已成了天庭的人，毗迦又怎會讓妾再回去？妾知曉仙君不信任妾，可仙君也該講講道理才是。”
這話說得委屈十足，景南沉著臉，不置可否，隻看向慈窨。
慈窨沒有言語，隻步出殿外。
普度的屍首還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似乎死不瞑目。
慈窨將他胸前的大洞細看，少頃，伸手探入其中。
手指上，除了暗紅的血跡，還有些黑乎乎的東西，也是瀝青。
“仙娥，此處有一些灰燼。”不遠處，一名仙官稟道。
慈窨走過去，隻見雪地上，有一攤淡淡的痕跡，不細看，察覺不出來。她伸手拈了拈，目光凝住。
“有人借骨重生，以瀝青為血肉，回到了這世間。”她冷笑，“魔族的本事，果然大。”
這話出來，周圍人皆露出訝色。
“是何人重生？”景南問道。
慈窨道：“能被毗迦看得上，還能一擊就殺了普度，恐怕此人非比尋常。”
景南還待再說，這時，另一名仙官走過來，道：“仙娥，下官在一處宮室中，發現一名不曾受害的凡人，是一名皇子。”
眾人皆露出訝色。
這萬壽宮全都被魔族法障所籠罩，照理說，不會有任何凡人能夠逃脫那蠱惑之術。
慈窨走到那寢殿之中，隻見那是個少年，坐在榻上，雙目空洞，一臉木然。
這是仙官們為了防止凡人窺見真身，對他施了術，讓他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你是何人？”慈窨問。
少年望了望她，眸中目光仍渙散：“江陵王。”
“你為何在此處？”
少年張了張嘴，卻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父皇……”他忽而道，“父皇的病，好了麽？”
慈窨看著他，沒有多言，開啟心目，直接探詢他的記憶。
可無論她怎麽找，這少年的記憶隻到了今日入宮之前。他走入萬壽宮之後，一切所見，空白一片。
這時，萼羅發現他唇邊有些痕跡，用手輕輕抹了抹。
“是魔族的忘憂散。”她說。
“果然是魔族所為。”景南一眼就看了出來，厭惡道，“想得倒是周全，一點線索也不留下。”
慈窨沉吟片刻，忽然看向門外，抬起手。
隻見有發絲一般的東西飄進來，看去，是那些殘留的瀝青。
未幾，它倏而化作了一隻黑色的蝴蝶，停在了慈窨的手指上。
“去吧。”慈窨對它道，“你從何處來，便往何處去。”
蝴蝶招展著翅膀，遁入夜色之中。
“追。”慈窨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