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暴露
聽得這話,北鬥星君露出不屑之色。
“白凜神君乃是上神。”他說,“區區凡間之地,豈受得神君一顧?”
“哦?”南海仙翁不緊不慢道,“元光神君當下就在仙山之上,星君是說,他光顧不妥麽?”
“有元光神君紆尊降貴駕臨已是幾世造化,我看,白凜神君便不必去了。”
南海仙翁看著他,冷冷道:“星君還是這般固執。莫忘了上古神祇開創三界之時,為凡間取名神州。”
“神州是神州,天庭是天庭。”北鬥星君亦不客氣,“仙凡有別,仙翁還是這般無視天規。”
“我哪裏無視了天規?”
“仙翁裝什麽糊塗?”北鬥星君冷笑,“據我所知,天庭並不知曉紫英仙人有個半仙女兒,仙翁將這荼靡藏在門下,又是怎麽回事?”
荼靡聽得這話,心頭一提。
白凜方才大大方方地將她底細說出來,她便覺得不妙,果不其然,北鬥星君拿來說事了。
“這個麽,我看星君也好不到哪裏去。”南海仙翁淡淡道,“當年紫英仙人逃出天庭之時,是何人為她指的路?星君想必不會不記得了。”
指路?
荼靡一時愕然,白凜亦是一愣。
二人同時看向北鬥星君,隻見他瞪著南海仙翁,說不出話來,神色陰晴不定,
南海仙翁卻不理會他,看向白凜,語氣依舊恭敬:“臣方才所言,未知神君意下。”
白凜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道:“既是仙翁相邀,我自當前往。還請仙翁先行,容我更衣,隨後便至。”
南海仙翁微笑,道:“謹遵法旨。臣先帶小徒回山,恭候神君。”
說罷,那目光瞥向荼靡。
荼靡咽了咽幹澀的喉嚨,知道自己今日要有麻煩了。
再看向白凜那從容的臉,頭一回,她對白凜生出些不舍來,無比希望他不要離開自己。
*
荼靡被南海仙翁帶回仙山上的時候,南峰菊園上已經變得更加熱鬧。
不斷有祥雲飄蕩而來,在韶樂中緩緩落下。
那是天庭們的神仙來赴宴所乘坐的雲車,遙遙望去,絢麗而優雅。
荼靡正伸長脖子張望,忽而發現南海仙翁正用眼尾餘光睨著自己。
她忙縮回來,眼觀鼻鼻觀心。
南海仙翁輕哼一聲,也不理會南峰上的盛會,帶著荼靡,徑直落在了紫垣上。
包括看守紫垣的弟子在內,所有的人都到壽菊宴上去了,當下,這裏隻有南海仙翁和荼靡二人。
“說吧。”南海仙翁道,“你與白凜神君是怎麽回事?”
荼靡自認頗有些急智,方才在路上,她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師父的盤問,於是睜著眼睛,一臉無辜地望著他:“師父明鑒,弟子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前些日子師父不在,白凜神君化作了一隻白狗到了伏龍村裏。弟子肉體凡胎,認不出神君本尊,見他可憐,就將他帶到了仙山上喂養。本想著養幾日就找個人家送走,可師兄師姐們都頗是喜歡他,弟子隻好將他留了下來。但沒過多久,神君就顯露了真身,說他此來就是要找弟子的。他也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弟子是紫英仙人女兒之事,說隻有弟子能為他治療那朔替之疾。他還說,不許弟子將此事告訴任何人,也包括師父。否則,他就要將師父隱瞞半仙之事報知天庭。他是神君,弟子豈敢不從,隻得聽他的話,將他藏在小屋裏,為他治病。今日元光神君駕到,白凜神君不知打著什麽主意,不想與元光神君見麵,便讓弟子待他到翠月礁去。不料,北鬥星君不知如何打探到了白凜神君在此處,追了過來,後麵的事,師父都知道了。”
這話,將所有的責任都扣在了白凜頭上,荼靡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自己也不能算撒謊。她心想,確實是白凜自己找上門來的,她隻不過沒有將他們一起尋找辰元珠的事說出來……
南海仙翁看著荼靡,喜怒不辨。
“隻是這般?”他問。
“隻是這般。”荼靡忙道,“師父若不信,可去問神君。”
南海仙翁沒說話,卻從袖中拿出一樣物什。
它飛到荼靡麵前,停住。
荼靡看去,愣了愣。
那正是先前她交給南海仙翁煉製丹藥的太陰岩。
“前番我與你說的那與花妖私奔的逃犯,慈窨仙娥曾與他在邙山大戰。那逃犯不知使了個什麽法術,引發生穴與死穴陰陽相克,毀掉了慈窨帶去的神器斷空罩,逃了出去。”南海仙翁不緊不慢道,“此物,我讓人去查過了,正是出自邙山。那事才出不久,你就將它們采了回來。你不若與我說說,你與此事的關係。”
荼靡心頭一震。
當初,她將這太陰岩采了,交給南海仙翁,本是為了做個障眼法。不料他竟是起了疑心,反過來追查,竟查到了邙山去。
荼靡自是不肯承認,道:“師父怎能憑著這個便懷疑我?此物我是在邙山采來的不假,可我去之時,那裏處處完好,並不見什麽打鬥。”
話音才落,忽然,腰間一動,卻是白玉芰飛了起來。
南海仙翁將它拿在手裏端詳,淡淡道:“白玉芰的花瓣,雖用掉之後可重新接回,卻並非全然看不出來。這些日子,你用了許多次。若隻是出門尋尋藥或在仙山上與人鬥鬥法,不至於如此。還有一片,至今不曾回來,你用到了何處?”
荼靡無言以對。
白玉芰本是天庭賜給南海仙翁的,他自然對它了如指掌。至於至今不曾回來的那一瓣,是在沈戢身上,他須得靠白玉芰來偽裝魂相。
“我……”荼靡囁嚅道,“我用它救了人。”
“救人?”南海仙翁追問,“救了何人?”
“救了我。”
一個聲音忽而從上方傳來,荼靡望去,目光定了定。
神光柔和而明亮,兩隻白龍拉著輕巧的雲車,從天空降下。
白凜立在雲車之上,玉冠廣袖,衣袂微微揚起,優雅飄逸。
這是荼靡第一次見到他正經打扮的樣子。
神衣上的暗紋流光溢彩,玉冠下,那張精致得讓人有些討厭的臉似乎也變得順眼起來。
說稍後到,就真的稍後就到。
這更衣更得倒是飛快。荼靡心裏想著,一口氣卻終於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