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殞滅
獨孤逑張著口，已然說不出話來。
陳遠把劍抽回，血從獨孤逑的胸口噴湧而出，他兩眼一翻，重重倒在了地上。
好一會，陳遠身上的束縛解開，他終於喘過氣來。
他的眼睛恢複烏黑，麵色蒼白，渾身都被冷汗濕透。看著地上獨孤逑的屍首。他哆嗦了一下，帶血的長劍一下落地。
再轉頭看向陳老祖，它躺在地上，仍將眼睛盯著他。
“老祖……”陳遠六神無主，“我……我方才……”
陳老祖微微咧開嘴，聲音沙啞，卻能聽出它在笑。
“修習極樂經之人，皆心性相通……”陳老祖緩緩道，“你從前道術不精，不曾悟得，幸而如今內功見長，我方才故而可借你一臂之力……”
陳遠明白過來。
方才，陳老祖不但助他擺脫了獨孤逑的控製，還轉而操縱了他的心神，將獨孤逑反殺。
看著一臉虛弱之狀的陳老祖，陳遠心中大駭，沒想到，他看著命懸一線，竟還有這等本事。
似乎看出了陳遠的心中所想，陳老祖輕歎一口氣，道：“我知我這副模樣，將你嚇壞了……你不必畏懼，我命不久矣……遠，你是我唯一還是個人樣的後人，過來，我想與你說說話……”
陳遠看著他，臉上終是露出了哀戚之色。
自陳老祖以降，陳家所有的兒孫都長生不老，故而陳遠的父母、祖父、曾祖父、高祖父等等，直至陳老祖，全都健在。從小到大，他最害怕的事就是逢年過節，他要向每一位長輩行禮，時常半個月才能見完。
可在這眾多的長輩之中，跟他關係最親近的，卻是年紀最大的陳老祖。
陳遠仍記得從前無數次，老祖對他露出的慈祥笑容。在他闖禍的時候，他害怕父親責罰，也總會跑到陳老祖那裏去，而陳老祖總是會替他出麵，讓父親寬和些。
而那般親切的一個人，成了現在的模樣……
眼淚倏而掉下來，陳遠走上前去，在他麵前跪下，泣不成聲：“老祖……”
陳老祖將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他，淡淡道：“你告訴我，你想老祖死麽？”
陳遠忙搖頭，痛哭流涕：“老祖，我要如何做，才能將老祖救回？”
陳老祖道：“要將我救回倒也不難……有件事，須得你親自來做……”
陳遠目光一振，道：“何事？老祖盡管吩咐！”
話音才落，突然，陳老祖坐起，幹枯的手伸過來，如鐵箍一般，捏住他的下巴，鉗開他的嘴。
陳遠的身體再度動彈不得，正錯愕，卻見陳老祖與他麵麵相對，也張開了嘴。
精氣被他從陳遠的嘴裏吸走，陳遠動彈不得，睜大眼睛，隻覺自己身上的血液似源源不斷被抽空，疼痛而寒冷。
而陳老祖那幹枯的臉和身體，竟漸漸似乎在恢複年輕。
陳遠似一隻羔羊，全然沒有反抗之力，短短一瞬，頭發已經變得雪白。
正當他覺得自己即將死在陳老祖手上的時候，突然，兩個影子從一側飛出，將陳老祖的手撞開。
陳遠趴在地上，隻覺頭痛欲裂，好一會，才終於又力氣抬頭看。
隻見那是兩隻怪物，一隻體型高大，一隻矮小。
高大的那個，正與來給陳老祖幫手的怪物打作一團，而矮小的那個，則死死咬著陳老祖的手。
陳遠連忙支撐著身體起來，想即刻逃開，但腳下一軟，又跌倒下去。
就在此時，他看清了那矮小怪物手上的朱砂胎記痕跡。
“父親，母親……”縱然身體虛弱，陳遠仍掙紮著起來，拾起旁邊的劍。
但終究剛才被陳老祖吸取了許多精氣，他連站也站不穩了。四周的怪物發現了這邊的異動，紛紛趕來圍攻陳遠。
矮小的怪物見狀，連忙鬆開陳老祖，來救陳遠，卻被陳老祖一掌拍下。它飛出去，撞在了石壁之上。
“母親！”陳遠大喊一聲，用劍砍到一個怪物，使盡氣力，朝那怪物跑去。
隻見它的頭上滲出濃黑的血來，見陳遠靠近，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陳遠畢竟修習過極樂經，隱約能聽懂了這嘶吼裏的意思。
蛹魔的要害之處，乃在頭部。故而就算四肢和軀幹手上，它們仍可快速恢複，但頭部受傷，則無可挽回。
它在告訴陳遠，不能過去，否則它的血會將他的身體溶蝕。
陳遠目眥欲裂，忽而又聽見一聲嘶吼，轉頭，卻是它父親被幾隻怪物撲倒在地，撕咬起來。
他爆出一聲怒喝，血氣翻湧，身上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一股力量，朝那些怪物撲去。
那長劍，是獨孤派的鎮山之寶，無懼邪血侵蝕，落在那些怪物身上，血肉橫飛。但那些怪物與陳老祖心靈相通，不但不後退，湧上來的還越來越多。
陳遠張開微弱的法障，一邊攻擊一邊抵擋，突然，他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高高吊起。
除了他之外，他的父母也是一樣遭遇，三人都被提到了陳老祖麵前。
陳老祖雖然仍虛弱，卻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
“不肖子孫……”它仍喘著氣，聲音磔磔，“我今日，就讓你二人看看我如何吃了陳遠，也好讓你們死得瞑目。”
兩隻怪物雖然重傷，卻仍掙紮著，徒勞地反抗。
陳老祖不理會它們，將陳遠提到麵前，張開口，就要從他脖子上咬下。
可還沒咬下去，突然，隻聽“嘭”一聲，一道法障落下，將陳老祖重重撞飛。
荼靡已然知道了這些怪物的命門，以手為刀，朝那些怪物劈去。
地上的無數碎石飛起來，直取那些怪物的腦袋，一陣慘叫之後，地上添了一堆怪物的屍首。
陳遠重重落在地上，隻覺身上每一寸都在疼，氣力幾乎消耗殆盡。
他努力地睜開眼，尋找父母的影子，忽而見那兩道身影撲向陳老祖，一個咬住它的腦袋，一個咬住它的脖頸。
在陳老祖憤怒的吼聲中，它們一道跌入玄水。
“不！”陳遠大喊出聲，想撲過去，卻被沈戢一把扯住後領。
“那是玄水，你不可過去！”沈戢道。
陳遠用力掙紮：“放開我！”
沈戢不勝其煩，這時，卻看到陳老祖已經將陳遠父母的屍體扔開，跳上岸來。
“父親！母親！”陳遠目眥欲裂，要衝上去陳老祖拚命。
沈戢心中大罵這老怪命硬，一劍劈開一隻撲上來的怪物，順手在陳遠後頸上來一下，他終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