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狐思篇 二十九
“許久不見,閻君。”語氣之中所蘊含著的沉穩,同是處世千載的青鳳亦不曾有,而閻君目色驚恐,掌心之中早已布滿了汗水。
“乾澤上仙。”閻君輕喃一語,道出了乾澤上仙的名諱。
名為乾澤上仙之人,眉宇含笑,“許久不曾聽到這番稱謂了,不曾想這世間還會有人記得我。”
“上仙之威名,揚震四海,鳴蕩八荒,世間但凡大小仙家,又如何不知上仙之威名。”閻君也算是見識淵博之人,雖然得見於乾澤上仙但是神色卻並未有任何變化,幾語作談,卻更似久別重逢的兩位故人的點頭寒暄。
“數千載,幸得閻君相顧,才得以令小仙殘存於世。”乾澤上仙似有些許感慨,數千載那陰森昏暗的囚牢早已令其神誌變得有些許癲狂,幸得這陰司之中終於出得一名陸判,一名不甘繼續碌碌於世,一名有貪欲的司判。
閻君並不希望繼續被這壓迫之感所束縛,長吸了一口氣後,“乾澤上仙向來爽朗,今日自無間獄中脫身,小仙深知,便是集陰司之全力,也不得撼動上仙半分天威,小仙鬥膽一問,上仙是否要血洗了這陰司,以解上仙這數千載來被關押於無間獄之中的怨恨。”
“怎麽可能。”乾澤上仙笑語令話語都變得有些走音,“我同閻君無怨,何故做出這等費力之事。”
閻君聽聞乾澤上仙的話語,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乾澤上仙極度危險,但是卻並非食言而肥之人。
然而一側的陸判聞言卻稍作愣滯,快步奔至乾澤上仙身旁,拉扯著乾澤上仙的衣袖,“上仙,你快些殺了他,殺了他!你答應過我,隻要我為你將泣血珠的精血恢複到其百分之一,解除了你的封印,你便會助我成為這陰司之中新的閻君!”
乾澤上仙搖首含笑,“對,小仙脫身囹圄,皆仰仗陸判之功績,隻不過,我隻是答應過你會幫助你,但是我嚐試過了,並未成功,陸判之天恩,小仙永世難忘,而至於報還之事,便許你痛快的湮滅吧,畢竟你知道私放陰司之中的囚徒是何等下場,更何況還是我這般十惡不赦之罪人。”
陸判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所得到的僅僅隻是背棄,如同無用之物,隨隨便便可以丟棄,陸判身形微晃,手中的判官筆也再也握不穩,有些搖晃,一邊後退,一邊口中呢喃,道:“不要,不要。”
乾澤上仙雙掌相互拍打了幾下,而後本算得溫雅的麵容立時變得陰狠,微皺的眉宇定定的望向陸判,陸判神情已是驚慌失措至猙獰,而乾澤上仙僅是蛇尾一揚,席卷而起的勁風令於思鄉嶺之上的陰司眾人都不得直視麵前。
然而當風落定之時,思鄉嶺之上被陸判施以咒術所操縱的一眾夜叉此時早已不見了蹤跡,眾人皆見狀大駭,湮滅,於乾澤上仙所做而看,全然不費絲毫氣力。
便是連一絲灰燼也不曾留下,陸判唇齒微張,神色呆滯,早已被乾澤上仙所展現的威能所恫嚇,驚得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為閻君蕩除這陰司之中擾人的蚍蜉,算是小仙送於閻君的見麵之禮吧。”乾澤上仙含笑而語,長久而來的壓抑一時間被釋放,是實現了欲望之後的空虛,而且是無盡的空虛之感,乾澤上仙掃視於四下,自己此番又該何去何從。
數千載的囚禁,早已令乾澤上仙思索了無數遍自己當年所做之事,而那不知何般緣由而生起的悔意,令乾澤上仙不由搖首含笑。
陰司眾人得見乾澤上仙突兀而現的含笑,似有幾分純真,令陰司眾人不禁皆注目於此,但是卻又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方才乾澤上仙未曾展露咒術,單單是蛇尾而掃,便令一眾夜叉一族盡數湮滅。
氣氛立時便變得有些死寂,然而卻有一人快步向著乾澤上仙行去,“鳳兒,你要作何去。”
懷時見狀大驚,但是當懷時反應過來之時,青鳳早已是臨近於乾澤上仙,懷時自是快步追上,乾澤上仙卻並未作出任何阻喝,而是神色淡然的看著青鳳逐步而近。
青鳳同乾澤上仙相隔僅有不足十步,青鳳忽而駐足,但是乾澤上仙卻仍舊上下打量著青鳳,“原來,那位大人,算了,多言無益,說吧,你這小狐有何事。”
乾澤上仙突兀而語雖令青鳳有些生疑,但是既然乾澤上仙不願相告,隻怕青鳳如何詢問也不會得知,倒不如索性不問,“上仙那泣血珠是否於你手中?”
乾澤上仙聞言沒有立時做出回應,而是翻掌而立,掌心之上立時湧現出宛若翻騰洶湧的泉眼一般的鮮血,而當鮮血凝合之時,一顆赤紅珠玉出現於乾澤上仙掌心之中。
“可否,可否將此中一人放出。”青鳳被濃烈的血腥氣味熏蝕的有些暈眩,但是卻仍舊令自己保持最大限度的鎮定。
誰知乾澤上仙聽聞青鳳的話語,卻爆發出了一陣急笑,笑聲落罷,乾澤上仙不住搖首,“數千載了,從來不曾聽說有生靈得以抵禦這泣血珠的煉化,即便是其得以抵禦這泣血珠之中的煉化,其心智定然亦不堪忍受變得崩潰,再者。”
乾澤上仙話語而止定定的注視著青鳳,“再者數千年來這泣血珠所吞噬的生靈,何止千萬,小仙又該如何判定該放出哪一個。”
乾澤上仙忽而麵容轉笑,“這樣吧,要不你入到這泣血珠之中,尋得你要找尋之人,將她帶出,如何。”
思鄉嶺之上的氣氛立時變得寂靜,眾人都在等待著青鳳的回答。
“換我去。”未等青鳳作答,立於青鳳身後的懷時將青鳳攬入身後。
“不可,不可!懷時。”青鳳神情急切,連連將懷時向後拉扯。
乾澤上仙卻拍了拍額頭,神情略顯痛苦,“罷了罷了,頭痛,小仙最不擅的便是選擇。”
隨著乾澤上仙的話語落定,乾澤上仙的身形再次緩緩浮空,青鳳得見乾澤上仙將要自陰司離去,便作勢要施展浮空之術前去相趕,懷時自是不肯令青鳳涉險,情急之下此時最為穩妥之策便是激怒於乾澤上仙。
“上仙,莫不是選擇逃避便是上仙的處世之道?”懷時仰首放聲。
誰知,懷時所得到的回應卻是乾澤上仙的爽朗笑聲,“怎麽,你們足後的那個小狐,並非是你們所尋之人?”
聲震四下,思鄉嶺之上回傳不絕,不止青鳳與懷時,眾人皆將目光投向其身後,卻見青鳳的身後夏初不知何時癱倒於地。
青鳳見狀連忙將夏初攙扶起,一邊輕輕拍打著夏初的肩頭,一邊低喚著夏初的名諱,然而夏初卻如同感官全無一般,任憑青鳳怎麽低喚,都不得令夏初有半分反應。
“想必是於泣血珠之中的厲血所傷。”懷時稍稍打量了幾下夏初。
而此時最為心感慶幸的便是閻君,閻君望著浮空之上猛然間被撕裂出的一處空間,而後空間愈合,乾澤上仙的身影再也尋不得半分,至此閻君輕吐出一口氣,仿若心頭之中最為掛心之事落定,閻君稍稍清嗓,看向陸判道:“先將陸判收監,押於無間獄之中,待我將此事上稟於天帝,待天帝定奪後再做處置。”
謝七爺範八爺領命作揖,範八爺手中長鐮立時抵於陸判肩頭,“七爺,先攝了他的仙力。”
冰冷的鐮鋒令陸判立時變得清醒,陸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淪落到這般下場,陸判絕對不曾想到乾澤上仙竟然沒有血洗陰司,乾澤上仙不應該痛恨嗎?為何會這樣離去,陸判認為定然是因為乾澤上仙所交代自己所做之事被發覺。
而等待著自己的,是無窮無盡的折磨,無間無斷。
那是陸判最不願見到的,目光環視,最後停留於青鳳身上,一切皆由青鳳而起,如若她不曾入到蘭若寺,那麽姥姥便不會身故,而乾澤上仙則不會摒棄於自己。
陸判的目色變得赤紅,目光凶狠的注視著青鳳,不住的喘息也令陸判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陸判怒吼之聲響徹,事已至此,苟存於世又有何用,“誰人都不可司判於我!縱使是天帝也不可!”
陸判周身之外猛然爆發而起強大的氣場,將陸判身旁的謝七爺與範八爺震開,閻君亦不曾想到陸判竟然會不顧神格做出這樣玉石俱焚之事。
“燃格,陸判你瘋了嗎?”範八爺大駭,這是九天仙家最大威能之術,但是此生卻隻得施展一次,若非情急之下絕不會施展,如術名一般,乃是燃燒自己的神格,以此做拚死一搏。
懷時自是感受到了陸判燃格所帶來的巨大威能,但是此時再想阻止已是為時晚矣,而陸判目光死死盯著青鳳,懷時便知陸判施展此術的最終目標便是青鳳。
陸判的足底處開始燃起金光,一直蔓延至胸口處,一瞬之間陸判的整個身軀皆變成了金色,而後金光化作一處光束,如同破雲之箭,向著青鳳所在之處急射而去。
“小心!”懷時將青鳳擋於身後,周身紫電玄雷而裹,迎著陸判燃格所化的光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