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狐思篇 二十
“大人,大人,不妥吧。”師爺自張縣丞身後快步上前,連忙趴伏於張縣丞耳畔低語道。
張縣丞聽聞師爺的勸阻,而後又看向吳侍禦史,不由抿嘴出聲,道:“怎麽,有何不可。”於張縣丞看來,此時雖然算不得上鐵證如山,但是憑借證人證詞,傳來訊問一番也是合乎情理。
“大人想啊,那,那朱爾旦可是秋闈新中舉人,若。”師爺掃視於四下,話語稍頓,將聲音壓低,說道:“若是有朝一日,朱爾旦他扶搖而上,大人可要小心那朱爾旦記性甚好啊。”
木柵之外的陵陽城百姓,得見張縣丞有所遲疑,立時議論之聲自陵陽城縣衙的木柵之外不斷傳入,師爺聞聲也立時緘口,向著張縣丞身後退去數步,張縣丞眉宇緊皺,“來人,速去將朱爾旦傳入公堂之上。”
朱爾旦受訓之事,如同於陵陽城之中炸響的玄雷一般,令整個陵陽城都為之震驚,朱爾旦中舉先是令整個陵陽城都為之沸騰,而後吳侍禦史之女遇害身故一事嫌疑最大之人便是朱爾旦又令陵陽城迅速冷卻一般。
“青鳳妹子。”燕赤霞還並未踏入房中,便先行喚道青鳳名諱。
青鳳亦聽聞出燕赤霞話語之中所夾雜的急切情緒,亦連忙自茶案之上起身,向著房外迎去,“兄長,發生何事了。”
燕赤霞擺了擺手,“休要提了,那朱爾旦竟然攤上了人命官司。”
青鳳麵帶不解,畢竟青鳳對於塵世之中的司判之事雖然有所耳聞,但是卻並算不上了解。
燕赤霞得見青鳳麵露不解,遂繼續解釋道:“就是朱爾旦有性命之憂了,如若他真的坐實了此等罪名,那麽想必依照吳侍禦史於這陵陽城之中的權勢,朱爾旦定然性命不保了。”
“償命啊。”青鳳話語輕描淡寫,本以為發生了何種大事會令燕赤霞這般生急,“若是真的是他所為此事,死了倒也死了,若不是,又何須我等為他徒生急。”
“我的好妹子啊,如若朱爾旦就此死於牢獄之中,如何再尋陸判?”燕赤霞話語變得更加急切。
“也是,如若就此死於牢獄,夏初自是救不得了。”念及夏初,才令青鳳的麵容有了些許變化。
待燕赤霞同青鳳趕到陵陽城縣衙之外時,此時陵陽城縣衙早已是圍的水泄不通,畢竟此時陵陽城中最具議論之人,此時正雙手負立,神色定然的屹立於縣衙之中。
“不才朱爾旦,依律是無需向縣丞大人行禮的。”朱爾旦此語,更像是給予張縣丞的下馬威。
張縣丞自是感受到了來自於朱爾旦的壓力,握住驚堂木的手早已是浸濕了汗水。
但是朱爾旦言語落罷,還是雙膝跪於地,為張縣丞行禮,“陵陽朱爾旦,見過大人。”
禮畢,張縣丞握住驚堂木的手迅速放開,做出上揚的動作,同時道:“起身。”
朱爾旦受意而起,望著同是立於自己身旁的吳侍禦史,打量了一下被白布所披蓋的竹架,此時心思機敏的朱爾旦又如何不迅速想到自己此時所處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環境,所要麵對的又是怎麽樣的一個境地。
“朱爾旦,本官且問你,昨日戌時至今日清晨,你在何處?”張縣丞言罷正了正身形,又再次將將驚堂木所握。
“回大人。”朱爾旦輕言後行禮,“昨日受吳家小姐所邀一同於這陵陽城燈會賞燈,而後吳小姐提出向令我作陪去往那十王殿之中查看一番,待我二人分離之後,我便回到府中自書房待至了天明。”
而此時青鳳同燕赤霞正自人群之中擠過,今日的青鳳仿若失魂一般,無助的失落之感自心底湧現,昨日自十王殿所相遇的那三人,此中的尊上麵容,同那十王殿之中所供奉著的閻君模樣相仿。
昨日所見的那三人,定然不是尋常凡人,青鳳此時認為,如若自己能夠早日有所察覺,想必便不需繼續等待,世間最為痛苦之事便是無為。
燕赤霞並不知青鳳為所事而生愁,隻是青鳳不展的愁眉令燕赤霞亦為之擔慮,青鳳的脾性太過要強了,任何事情都想要自己所抗下,燕赤霞甚至擔心,眼前那臒弱的身軀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執念所壓垮。
青鳳目光如炬,定定的盯著堂上的朱爾旦,青鳳下定決心,現在自己所能尋到陸判最快捷的方式便是一刻都不離開朱爾旦。
隨著一聲驚堂木拍案響徹之聲自公堂之上傳出,令為之出神的青鳳身軀一顫,“朱爾旦,休要狡辯了,定然是你貪慕於吳小姐的美色,而後潛入其府中,將吳小姐殺害了。”
“吳小姐遇害了?”朱爾旦眼眸驟然間放大,而後內心之中湧入出無盡的失落之感,通過近些時日的相處,朱爾旦認定吳小姐對於自己已經生出了好感,加之吳家權勢,朱爾旦認為自己那將要遠離家中麵容醜陋之妻的時日已經來臨了,但是今日所發生之事,令朱爾旦所幻想之事悉數破滅。
朱爾旦想至出神,片刻不曾回答於張縣丞的訊問,令張縣丞心生慍怒之意,驚堂木拍案而起,朱爾旦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所驚,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朱爾旦,你好生大膽,竟敢無視本官,看來不加以動刑,你定然是不肯招認。”張縣丞向著堂下衙役使了一個眼色,負立於兩側的衙役對已此事早已是輕車熟路,齊眉的水火棍已然是對準了朱爾旦。
朱爾旦麵目所懼,或者說朱爾旦現在聰慧的心性告知他,現在所能做的便是竭盡所能的保持冷靜。
於張縣丞而言,朱爾旦現在無非隻是一個還未受功名的舉人,而堂下負立於旁側的卻是掌管著彈劾官員之職的吳侍禦史,多少人的功名利祿全掌係其言語之間,此間輕重,張縣丞自是分的清楚。
出列於朱爾旦兩側的兩名衙役,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心領神會,兩根水火棍一前一後便夾於朱爾旦的雙膝前後,前側水火棍向後壓去,後側水火棍則是向前推去。
朱爾旦被這猛然著身的氣力掀的失了平衡,兩手前撐著向前倒去。兩名衙役見將朱爾旦放倒於地,而後向著左右手掌各吐了一口口水,緊握著水火棍。
視線緣故,令朱爾旦隻得看清張縣丞所坐的桌案,看不得張縣丞。
“罷了。”正當所有人都將心提起來時,老邁之聲而響,令本已是寂靜的縣衙大堂變得更加寂靜。
眾人都將視線投向言語之人,卻見吳侍禦史緩緩向著被放倒於地的朱爾旦行去,搖了搖頭,“我們這陵陽城,許久不曾出過一個舉人了,再者,就這樣動刑,未免會有有心人說張大人你是屈打成招。”
“是是。”張縣丞連忙堆笑,但是堆笑神色僅僅持續了一瞬之間,麵容隨即變得冷峻,對著兩名衙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兩人退去。
“莫要趴伏著了。”吳侍禦史亦不想朱爾旦繼續趴伏於地,便伸出手,示意朱爾旦起身。
朱爾旦起身後拍打了幾下膝蓋上沾染的泥土,舉目直視於張縣丞,張縣丞被朱爾旦這突如而至的注視弄得有些背脊生涼,“朱爾旦,你這是什麽眼神。”
“小人在等著大人繼續訊問小人。”朱爾旦語氣不卑不亢,“不然大人大費周章將小人帶到這廳堂之上,作何。”
“你!”張縣丞聞言氣急,但是望著旁側的吳侍禦史,隨即連連頷首,“好,那本官且問你……”
“問我為何要將吳小姐殺害對吧?”朱爾旦打斷了張縣丞的話語。
張縣丞如何也不會想到朱爾旦竟然會道出這樣的話語,一時語塞,朱爾旦得見張縣丞沒有作答,稍加停頓後繼續說道:“大人容稟,隻是小人有一事不解,為何小人不選擇在那荒僻無人的十王殿之中犯案,而是要鋌而走險,冒著被隨時發現的風險,要潛入吳府之中去殺害吳小姐呢?”
張縣丞聞言更是無言以對,吳侍禦史聽聞至此,便已經判斷出,朱爾旦不會是殺害吳沐蓉的凶手,最起碼朱爾旦並無任何動機可尋,他現已考取了功名,隻等待著受封便是,縱然如何情係於自己的女兒,也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但是現在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斷然不可就此放了朱爾旦,折了張縣丞的麵子。吳侍禦史故作眩暈狀,身形搖晃道:“張大人,老夫突感不適,不如今日便就到這裏吧,至於這朱爾旦,先收押,日後再提審吧。”
張縣丞堆笑應允,後對著朱爾旦說道:“鑒於你是最後一個見過吳小姐的陌生人,再未解除你的嫌疑之前,便先行將你收押於大牢之中。”
雖然朱爾旦不知道吳侍禦史為何要這樣做,但是方才他能夠於大堂之上為自己免去皮肉之苦,便說明他並不想傷害於自己。
朱爾旦頷首應允,逆來順受,除此之外,朱爾旦亦想不出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