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狐思篇 七
朱爾旦悻悻而笑,麵容之上盡是落寞神情,但是憨態的映襯之下,並未凸顯的那樣明顯。
推杯換盞之餘,朱爾旦的目光自始至終每每有空餘,便會停留於青鳳的麵容之上,時不時還會發出歎息之聲。
“青鳳姑娘,年芳幾何?可有婚配否?”自此話語脫口先前,朱爾旦早已張了無數次口,此番好似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一般,才對青鳳道出了這般話語。
燕赤霞聞言不悅神色,如自己所擔慮的那般,這朱爾旦滿腹心思皆留於青鳳之上,張口閉口皆是青鳳,“你這輕薄狂生,差不多行了啊,張口閉口皆是我這青鳳妹子。”
朱爾旦聽到燕赤霞的責斥之語,立時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直接,“是是,兄台教訓的是,怪我考慮不周,沒有先行詢問過兄台,是我太過唐突。”
燕赤霞立時火起三丈,自己同他所告的是沒有先行詢問過自己的事情嗎?這心智果真是愚鈍至極。
燕赤霞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心智如此愚鈍之人氣成這般麵目,不由得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青鳳得見此番場麵,亦不禁被朱爾旦這番愚鈍心性所感染,莞爾搖首,“無礙的,無礙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話題,聊得,聊得。”
話語得出,青鳳一時錯愕,如若如實對朱爾旦相告,定然會惹得朱爾旦生恐,但是當青鳳掃視於朱爾旦之時,見其呆滯模樣,不由再次莞爾,“我,兩千歲,有餘。”
“哦。”朱爾旦撓了撓頭,似有幾分錯愕,但又有幾分難懂之意,“兩千歲,很長嗎?”
“嗯……”青鳳拉長著聲音回答道:“還好吧,算不得長,但是對於我這般記性甚好之人,卻算不得是好事,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於昨一般。”
“嘶。”朱爾旦倒吸了一口氣,撓頭的力度加大了些許,“可是我隻聽人有活過百歲的,不曾聽過有人竟然會活到千歲。”
“騙你的。”殊不知此番話語才是謊騙之言。
朱爾旦見青鳳故作出的俏皮模樣,一時也為之發笑,“青鳳姑娘也會取笑於我了,知道我心智愚鈍。”
朱爾旦一聲歎息而發,用筷子直指於自己的心口之處,“若是我的心智同常人一般,那該有多好,即便是折煞我數十載性命,我也認得了。”
“心智之流,自生時便早已注定,又如何得以更改。”燕赤霞話語盡是無奈之語,這般癡夢之話,也就隻有似朱爾旦這般癡兒才得以言出。
燕赤霞此番尋常之語,對於朱爾旦而言,卻如同晦澀難懂的應製文章一般,朱爾旦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撓了撓頭,“燕兄的這番話,有些高深,聽不懂。”
燕赤霞也頗為無奈,遂不再繼續同朱爾旦言語,氣氛立時冷卻下來,偏房之中除卻跳動的燭火之外,便隻剩下了寂靜。
過了片刻,朱爾旦或許不希望令氣氛就此沉靜下去,先行言語道:“聽聞二位的口音,並不似這陵陽城之人,不知二位來此陵陽城所為何事。”
燕赤霞眉宇稍皺,朱爾旦雖然心智頗為愚鈍,但是對於燕赤霞的神情變化卻觀察的頗為仔細,得見燕赤霞麵露稍稍不悅之色,連忙說道:“望燕兄莫要誤會,我並無他意,我隻是想要問一問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朱爾旦言罷得見燕赤霞仍舊片刻不曾言語,遂搖了搖首,不再細究這個問題,而是另外問道:“那,那燕兄是操持何職的,這,這該也不能相告了吧。”
“賣弄手藝的。”燕赤霞有些賭氣的說道。
朱爾旦聽聞燕赤霞這般說辭還了得,立時來了興致,稍稍向著燕赤霞所坐之處挪了挪身子,急切的說道:“能不能給我,展露兩手,也令我稍稍開開眼?”
“生人見不得,但凡所見,皆是白骨青灰。”燕赤霞這番話語卻是真切,畢竟除卻青鳳及寧采臣與聶小倩除外,這世間得見燕赤霞施展咒術的,真的隻剩下了那白骨青灰。
朱爾旦一邊不住地倒吸著氣,一邊不住地撓頭,燕赤霞此番說辭朱爾旦更是聽不懂了,但是朱爾旦又不想惹得燕赤霞及青鳳發笑,遂裝作是聽懂了的模樣,不住的點著頭,應和道:“原來是這樣啊。”
燕赤霞聽聞朱爾旦道出此番言語,便知道朱爾旦並未聽懂自己的言語,不禁莞爾,故意打趣道:“你真的聽懂了?”
“呃。”朱爾旦拉長著聲音回應著,隨即說道:“聽懂了,聽懂了。”
“兄長。”青鳳得見燕赤霞故意打趣於朱爾旦,遂勸阻道。
“知道了,知道了。”燕赤霞聞言連連擺手,示意不再打趣於朱爾旦了。
“兄長……”朱爾旦好似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麽,猛然驚呼道:“那麽此番說來,你要比這青鳳姑娘要年長上更多了,青鳳姑娘兩千餘歲,你,你……”
朱爾旦大吃所驚的模樣著實令燕赤霞為之發笑連連,“方才我那青鳳妹子不是告訴於你是騙你的了,再者,即便是我兩千餘歲,又如何?報官捉我?”
朱爾旦竭盡所慮的思考著這個問題,用自己所能動用的所有思緒,“我也不曾聽聞說過不準人活到兩千餘歲,再者你若是真的能活到兩千餘歲,恐怕尋常官府也奈何不得你二人。”
“你不是極善搬弄仙家的身塑嗎?尋個仙家來擒下我二人便是。”朱爾旦這般認真模樣,令燕赤霞興致盎然。
“哦!對!”朱爾旦聞言恍然大悟,隨即起身快步向著門外行去。
燕赤霞得見朱爾旦此番舉措,苦笑神色更盛,“看來這癡兒真是飲醉了。”
正當燕赤霞無奈搖首正要舉杯之時,隨著門軸所發出的聲響,僅僅沉寂了須臾之時,一陣慘烈的嚎叫之聲自燕赤霞與青鳳身後所傳來。
嚎叫之聲驚得燕赤霞將自己手中的酒杯都險些扔出,燕赤霞本湧上腦海的幾分醉意也伴隨著這一聲嚎叫之聲而消去大半,燕赤霞猛然起身,還未轉過身去便先行問道:“怎麽了?”
卻見此時朱爾旦正癱坐於地,麵色驚恐至極,青鳳也隨即站立起身。
朱爾旦聽聞燕赤霞的疑問,想要相告,但是奈何連一句完整的語句都道不出來,“那,那。”,朱爾旦眼睛緊閉,不住的用手指著門外。
“我馬上便要死了,大,大胡子宗師前來索我命來了。”朱爾旦神情驚恐,哭腔也險些隨之迸發而出。
“陸判。”燕赤霞言罷看向青鳳,兩人皆麵露不解神色,陸判此番深夜來尋朱爾旦來做什麽?真的同朱爾旦所言那般,前來索命不成。
“燕生,青鳳姑娘也在此啊。”粗獷豪邁之聲自門外傳來,宛若洪雷震耳,不曾想這番話語,卻震得朱爾旦的懼意消去大半。
“誰,誰是燕生……”朱爾旦坐起身來,望著自門外步入房中的陸判。
“見過陸判。”青鳳與燕赤霞皆向著陸判作揖行禮。
“何必客套。”陸判笑盈於麵,一邊行步一邊擺手,示意青鳳與燕赤霞不必多禮。
陸判低首看向坐於地,並不似初見於己時那般恐懼的朱爾旦後,遂不禁打趣道:“你前些時日駝負於我之時,可不是這般恐懼神態。”
朱爾旦聞言連忙揉了揉眼,睜開眼後見陸判依然存在,遂連忙問道:“是,是我當日冒犯了大胡子宗師?大胡子宗師此番前來尋我性命的嗎?”
陸判不由得苦笑搖首,“我若是想要取你性命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我是來討你欠我之物的。”
朱爾旦聽聞陸判此番而至並非是取自己性命的,遂連忙沉下心來,“大胡子宗師,你說我欠你之物,我不知欠你何物。”
“當日你駝負我於酒肆之後,是否告知於我,可以隨時來尋你飲酒,你說,這是不是欠了我一頓酒食?”陸判得見朱爾旦這般心智愚鈍之人於這世間也甚是難尋。
朱爾旦聞言連忙撐地起身,“是,是,是學生當日說過的,大胡子宗師,請,請……”
朱爾旦屈身伸臂,作勢便要將陸判引入酒桌之中,但是隨即朱爾旦見到這吃剩下的飯菜,立時意識到了什麽,“大胡子宗師且擔待片刻,我,我這就去重新燒幾個小菜,待回來後再同大胡子宗師痛飲。”
陸判笑盈頷首,朱爾旦自房中快步奔出。
“陸判,今時怎麽如此得空?”青鳳得見陸判而至,不由問道。
“陰司之中無事,且當日被這癡兒所邀約,我便想要於此來見見這癡兒。”陸判坐於空位之上,“怎麽,青鳳姑娘似有心事。”
“泣血珠如何了。”青鳳直截了當的問道,畢竟此時青鳳最為關切之事便是泣血珠。
“已然交予閻君了,至於閻君會如何籌算,那便是我所不能左右的了。”陸判得見青鳳麵色陰沉,“青鳳姑娘看來不太歡迎我來此啊。”
“陸判,哪裏的話,隻是我這妹子有些急切罷了,還未陸判多加擔待,擔待。”燕赤霞連忙勸慰道。
但是隨著話語落定,朱府的偏房之中卻歸於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