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狐思篇 四
“呼。”朱爾旦長出了一口氣,而後將判官木像重新放歸於十王殿正堂至左的高台之上,隨即向身後的青鳳與燕赤霞行禮,道:“二位如若不嫌棄,也可擇日去到我家中,我定然好生款待二位,告辭。”
待朱爾旦離去許久,青鳳與燕赤霞才麵麵相覷,對視了許久,“不曾想,這世間竟然會有這種神鬼不畏之人,不知是可敬還是可悲。”
或許當一個人的心智簡單到一定程度之後,便會無所畏懼。
未等青鳳話語落定,這十王殿之中忽自狂風大作,踱步之聲自青鳳與燕赤霞身後傳來。
粗壯豪邁之聲響徹於這十王殿之中,“燕生,當年這陵陽城一別,距今已經許久。”
燕赤霞聽聞這豪邁之聲自身後響徹,立時將頭轉過,而後俯身行禮,道:“小生拜見陸判!”
名為陸判的身形立時浮現於青鳳與燕赤霞麵前,青鳳連忙向方才朱爾旦將判官木像放於長廊之左的石台之上看去,卻見那石台之上的判官木像早已不見了蹤跡。
隻聽得陸判雙足輕踏,霎時間這十王殿之中火光四起,懸掛於牆上的火把立時皆被燃起了火焰,十王殿之中被火光照耀,一尊尊修羅模樣的木像浮現於青鳳眼前。
陸判看出了青鳳眼中的惶恐,隨即說道:“這位小狐無需害怕,雖然這幾位閻君麵目是可怖了些,但是卻皆是心懷秉公的仙家。”
“你知道我是狐靈?”青鳳呢喃而語,但是隨即念及陸判乃是九幽判官,也是仙家,自然可一眼便看出自己並非常人。
“你覺得呢。”陸判言罷放聲而笑,青鳳隨即細細打量起陸判,卻見赤紅菱冠之下的麵容有些生黑,下頸之上的黑髯甚是濃密,青鳳想到朱爾旦稱呼陸判為大胡子宗師,不由得生笑。
陸判見青鳳也為之發笑,遂笑的越發大聲,“你這小狐,笑起來也甚是惹人生喜。”陸判或許是被青鳳的笑容所感染突自笑了許久,而後神情逐漸舒緩。
“燕生,此番怎麽得空來到這陵陽城。”陸判看向燕赤霞問道。
“回陸判的話。”燕赤霞聞言神情變得嚴峻,而後俯身行禮,將金華城蘭若寺之中的事情盡數對陸判講述了一番。
陸判聽聞燕赤霞講述金華城蘭若寺一事,而後又生笑意,道:“那金華城之中想必也供奉有十王殿,你我既然已相熟,又何故大老遠來到這陵陽城之中。”
“小生認為我與陸判乃是與這陵陽城之中相識,便來此碰碰運氣,以求得到陸判的相助。”燕赤霞身軀依舊屈俯道。
“你這樣,倒是弄的我甚是不好意思,你我並非有什麽人神相別,也無需這般拘於禮節。”陸判言罷將燕赤霞那屈俯的身軀扶起,輕拍了拍燕赤霞的肩頭。
“謝陸判。”燕赤霞負立身形,又道出一句言謝。
陸判聞言眉宇微皺,“不曾想,這匡扶正道,立誌斬妖除魔的燕生竟然這般拘於禮節,那麽我若是不做出些許表示,隻怕也有失禮節了。”
“鬼卒何在,上酒菜。”陸判突自而語,而後將旁側木案橫置於十王殿,陸判全然不顧及形象,席地而坐。
而正當青鳳為之詫異之時,幾聲窸窣的踱步之聲自十王殿後堂處傳來,幾人身著甲胄模樣的鬼卒自後堂而出,手中端著盤食及酒壺。
陸判見青鳳與燕赤霞依舊負立著,隨即信手一指,道:“坐。”
青鳳看了看燕赤霞,燕赤霞頷首,“聽陸判的便是。”隨即燕赤霞先行坐於陸判對過,而後青鳳見燕赤霞也已然坐下,隨後也坐於燕赤霞身旁。
鬼卒將酒菜拜訪於木案之上,見陸判招了招手,示意鬼卒上前,問道:“府中今日可有事發生?”
“回陸判,不曾有事,一切安穩。”鬼卒言罷陸判擺了擺手示意鬼卒退下,鬼卒授意俯身退去。
“這九幽的酒菜雖然比不得陽間美味,但是也尚可禦饑,不嫌棄的話便嚐食一番。”陸判言語之間已然動起了筷子。
這木案之上的餐食盡是青鳳與燕赤霞未曾見過的餐食,自然說不得姓名,但是燕赤霞見陸判已然吃食,自己若是再扭著不食隻怕甚是唐突,隨即也動起筷子來,燕赤霞夾起一筷似肉非肉之物,放於口中。
立時此物入口即化,唇齒生津,燕赤霞從未吃過這等美味,隨後又忍不住多夾了幾塊,陸判見燕赤霞這般大快朵頤的模樣,不禁問道:“怎麽樣。”
燕赤霞顧不得同陸判言語,隻得連連頷首,口中滿是這九幽佳肴。
陸判隨即將酒壺拿起,為燕赤霞斟滿酒杯,“別光顧著吃,喝酒,這九幽美酒雖然不及陽間酒烈,但是這甘醇之處也是陽間酒不得比擬的。”
陸判話語稍頓,隨即也為自己斟滿酒杯,放於鼻尖嗅了嗅,“還是這九幽之酒喝著舒心,不似方才那小生所敬得三杯酒。”陸判言語未盡,隻是抿了抿嘴。
青鳳聽聞陸判的話語,一時生奇,問道:“方才陸判飲過酒了?”
“本也閑來無事,但是感念到這陵陽城十王殿之中的木像被人搬負而起,便於此查看,看這小生究竟要搬著本判的木像去作何,不曾想隻是同人打賭,但是也受得三杯酒,也並未與之一般見識。”陸判捏須發笑,笑聲之中盡是爽朗之意。
“陸判如此心胸寬廣,令青鳳敬佩。”青鳳言罷將酒杯端起,“這第一杯酒便敬陸判的心胸。”
燕赤霞見青鳳要敬酒於陸判隨即也將酒杯端起,口中滿是餐食,用那難以辨識的話語說道:“敬陸判。”
“如此便謝過青鳳姑娘的美意了。”言罷陸判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發出一聲抿嘴之聲。
青鳳也將杯舉起,九幽美酒入喉,甘醇之意是青鳳從未嚐過的味道,但是僅這一杯酒,青鳳便有了些許醉意,不知陸判口中的比陽間美酒性溫和又是從何說起。
木案之上餐食但是被燕赤霞便吃去大半,或許是這數日舟車勞頓,燕赤霞此番時日從未吃過如此佳肴,燕赤霞將餐筷放於麵前的木案之上。
聽的陸判一句略帶嬉笑之語,“燕生,你這是吃好了?”
燕赤霞聞言麵生些許不好意思,“勞煩陸判盛情款待,一路之上來此陵陽城也餓了些許時日。”
“青鳳姑娘,並未吃食過多,難不成是這飯菜不合姑娘胃口?”陸判從始至終都一直注視著青鳳,觀察著青鳳的一舉一動。
青鳳也自是注意到了陸判對於自己頗多的關注,青鳳本以為隻是因為自己與陸判異樣並非尋常凡人,才會令陸判如此關注。
“勞煩陸判掛心,隻是心中有一事而存,難免心不在焉,茶飯不思。”青鳳說道。
陸判聞言,疑慮之意浮現於麵容之上,“何事竟然會令青鳳姑娘如此掛心。”
青鳳也並未耽擱,而是將懷中所揣著的泣血珠拿出,放於木案之上。
陸判見泣血珠之後周身稍顫,但是隨即卻又歸於尋常神色,然而陸判這番舉措卻令青鳳看的真切,青鳳並未立即做出詢問,而是裝作自己並未見到陸判那怪異舉措。
陸判自知方才表露出的怪異,隨即拍了拍手,黑煙立時自陸判所坐身旁升起,一名鬼卒自陸判身旁浮現,鬼卒俯身行禮道:“陸判。”
“將這些酒食收去。”陸判言罷,黑煙籠罩於木案之上,但是隻是停留了片刻,黑煙便消散,連同那鬼卒的身影以及擺放於木案之上的酒菜都不見了蹤影。
陸判直立了身形,神情也立時歸於嚴肅。
“此物便是方才兄長所言那蘭若寺之中的夜叉所研製的邪物,那夜叉稱此為泣血珠。”青鳳直指木案之上僅剩下的泣血珠,那光澤暗淡,宛若尋常珠玉無異。
“泣血珠。”陸判呢喃而語,若有所思,“此等大凶之物,單是聽此名諱便會令人毛骨悚然,不知燕生與青鳳姑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此物凶險至極,且那老妖為了研製此物殺害了不少生靈。我等道行低微,若是貿然將此物留於身旁,隻怕非但起不到鎮守的作用,恐會被此物所害。我思來想去,念及當日於這陵陽城中與陸判有過一麵之緣,也深知陸判乃是熱忱心性,便來於此處,想要將此物交予陸判代為鎮守。”燕赤霞擔心陸判不會應允,遂提及當日的一麵情分,以求於道義私情都令陸判不予回絕。
“夏初。”不自覺的呢喃伴隨著輕歎自青鳳口中而出,但是隨即青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語。“陸判,不知若是生靈被囚於這泣血珠之中,可有解救之法?”
忽自金光驟然而起,一個木盒浮現於陸判手中,而後金光將泣血珠托扶而起放於木盒之中,陸判並未正麵回答於青鳳,“此物極其凶險,我想我做不得定奪,當務之急,便是將此物交予閻君,由閻君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