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狐思篇 一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就是石店延……”姥姥話語似未盡，但是卻再也說不得任何，隻得徒徒張口。
姥姥猛然抬首，滿目皆是不甘之意，但是隨著身子重重的倒落於地，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如同虛幻的夢魘一般，隨著麻木之感消退，逐漸變得真實。
青鳳望著姥姥的屍首，四下回望這滿目瘡痍，蘭若寺之中的殘垣斷壁，橫斷而開的牌匾隻剩下蘭字得以依稀能辨，青鳳下顎不住的顫抖，嘴裏一直不住的輕喃，“夏初。”
燕赤霞得見這般情形，遂上前勸慰道，“既然夏初姑娘能被這老妖收入這泣血珠之中，自然也可以被放出，隻要我們尋到了這老妖口中所說的那位石店延，想必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雖然青鳳深知燕赤霞這是勸慰之語，但還是如同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對，兄長說得對，夏初還有的救。”
青鳳隻是不想承認，她無力去拯救夏初的事實，人性便是如此，麵對令自己束手無策之事時，更多的是將希望所寄托於虛無縹緲的未來。
“我要救夏初。”青鳳似有些癲狂，將泣血珠自地上撿起，藏於自己懷中，生怕稍加不小心便會傷及到泣血珠。
燕赤霞得見青鳳這般精神狀態，定然是因為方才同姥姥酣戰太過，加之猛然受夏初而救才會於這錯愕。
“冷靜些。”燕赤霞長吸了一口氣，努力令自己也加以平靜下來。
青鳳仿若未聞一般，平生得見如此多風浪的青鳳。牧野之戰，合肥之戰的親曆之人，殺聲震天，踏沙成土，都未曾令青鳳為之變色半分，卻不曾想到今時一人消失於自己麵前，卻足以令自己這般失態。
或許縱使得見百萬將士埋骨，卻與青鳳無關半分，但是今時夏初卻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被泣血珠吸入，此時仍生死未卜，更多的是夏初同青鳳乃是同族，皆是塗山之狐靈，這令青鳳感受到了許久都未曾感受到的，自己並非是孤獨一人於世。
青鳳低首望著被自己死死握於手中的泣血珠，握住的手也不禁顫抖開來，如同燕赤霞所言，自己是該冷靜些。
青鳳輕出了一口氣，麵色略恢幾分先前模樣，又再次回望著蘭若寺之中的殘垣斷壁，燕赤霞也跟隨著青鳳的目光掃視於寺中，“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寺中吧，雖說此地距離金華城偏院，但是方才所發生之事所產生的巨大聲響定然會被人察覺，一旦被人攔下恐怕又會生更多的事端。”
燕赤霞道出自己所擔慮之事，眾人皆頷首附和，燕赤霞平生所麵妖異之物無數，卻未曾生半分擔慮，然而一思同族卻足令燕赤霞麵色這般擔慮之色。
青鳳望向倒於足下姥姥的屍身，“留其於世，若是被人尋見定然會引起他人的恐慌。”
青鳳實在是身無半分靈力了，遂彎腰尋了些許助燃之物，堆於姥姥屍身之處，眾人得見遂上前幫著尋助燃之物，“寧公子，你身上應該有生火之物吧。”
寧采臣聽聞青鳳一語而喚，不由一愣，於寧采臣所認為平日裏縱使呼風喚雨也得以施展的青鳳，今時卻連燃起一簇火焰都做不得。
寧采臣連忙頷首連忙快步上前，“有，有。”
寧采臣將火石自背囊中取出，遞於青鳳麵前，然而青鳳平生哪裏用過諸如火石之物，不由搖首而笑。
寧采臣自是領會，“哦，哦。”
火光自臨近破曉的蘭若寺之中升騰而起，映襯著眾人逐步漸遠的身影。
清晨之輝映於眾人麵容之上，或許這世間最為守諾之物便是這清晨之輝，雖未同其有過任何承諾，但是每日伊始其都會如期而至，從未有過一絲延誤。
“至信如時。”寧采臣得見此晨輝，也不由輕喃一語。
青鳳再也不得壓抑自己的思念之情，世間最為守諾之物便是這時間，縱使山裂海枯，世無一人，這時間還會繼續這樣毫無留念，毫無顧慮的繼續流淌，日複一日。
但是，自己的時，最想得見的時，此時又會再何處？
“懷時……”輕喃一語甚微，闔眸淚落，晨輝映透落淚，除卻此中刮落於青鳳麵頰之上的浮塵，或許還有對於懷時那無盡的思念。
待行至金華城時，天色早已大白，四人尋了處早茶店家，便連忙坐了下來，青鳳同燕赤霞並無有太大的影響，但是寧采臣卻是受不得這般苦楚，畢竟肉體凡胎。
寧采臣一邊揉著自己早已發脹的小腿，一邊甚是熟練的同店家要了些許早點，“先吃先吃。”
“他家老三，你昨日聽見那城外的電閃雷鳴了嗎？”旁桌之上，滿口皆是塞滿幹糧之人說道，尋常百姓皆是這般吃相，畢竟吃足之後還需快些勞作，自是顧不得優雅姿態。
“嚇得我整宿不曾入睡，那電閃雷鳴啊，是我平生未曾所見。”老三頷首應允，麵目皆是驚恐之色。
“哎。”對桌之人努力下咽了幾口幹糧，隨後對著老三做了個手勢，“還有人見到了那數十丈高的巨人，想必定然是九天之上的仙家，為拯救我這金華城中的百姓遂才入世。”
“想必是如此，罷了罷了，官府禁止我等討論關於蘭若寺之事，快些吃。”
四人之座與之相隔並不算遠，所以能夠聽得真切，待那兩人離去，燕赤霞不由得搖首苦笑，“九天之上的仙家，哼。”
冷哼之後繼續苦笑連連，“他們哪裏會顧及尋常百姓的死活，受得香火而無為，除卻令尋常人寄托希望之外，不知還會有何用。”
“吃飯吃飯。”青鳳並不想過多聽聞關於九天仙家之詞，遂將話題岔開，畢竟於青鳳內心之中，還是甚是恐懼於那玄都之上，不然自己也不至於落得這般境地，便是連故地也不敢回去探望一眼。
並不算是豐盛的早點，眾人卻吃得甚是幹淨，果腹才是人為之思慮最重之事。
“這金華城之事也算是終了了。”蘭若寺之事終了本是一件好事，但是青鳳話語之中卻有些許猶豫之意。
燕赤霞自是聽出了青鳳話語之中的猶豫，那是青鳳對於未來的不確定，“青鳳妹子，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青鳳搖了搖首，“不知道，去尋幾位故人吧，看看他們有沒有能力或許知道如何將夏初自泣血珠之中救出。”
“不知道。”青鳳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語。
“既然諸位還一時拿不定主意，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聶小倩忽自道出一語，將青鳳的沉思所打斷。
青鳳連忙笑道：“小倩姑娘但凡有話直說便是，無需如此客套。”
“姥姥。”聶小倩話語稍頓，掃視了眾人一眼後，繼續說道：“姥姥告訴了我骸骨所埋之所。”
“小倩，那，那隻不過是那老妖為了迷惑你，搶奪你身上的泣血珠而道出的誘騙之語，你，該不會真的相信了吧。”寧采臣不由苦笑。
“罷了，寧公子，我等也算無事，全然當做為了報答你這頓早點的酬勞了。”青鳳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盤。
“應該的，應該的。”寧采臣雖然麵容堆笑，但是去翻背囊的手卻有些顫抖，於這金華城停留如此之久，盤纏也用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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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采臣撐著早已顫抖不止的雙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連數日未曾休息加之近些時日的奔勞，令本就瘦弱的寧采臣早已吃不消了。“還，還要多久才能到。”
燕赤霞早已記不清這是寧采臣所發問的第幾句一模一樣的話語，不禁有些生惱，但是一細想寧采臣這般瘦弱身軀，平日裏自是不曾受過這般苦楚，本想訓斥之語到了口邊卻轉圜成了勸慰，“快了，快了。”
密林而過，目前皆是平楚。一座孤墳坐落於此，顯得格外醒目，聶小倩不由周身顫抖，一座並未經過修繕的石碑立於墳前，寥寥數筆，盡顯蒼涼，“小倩之墓。”
“當年我被人殘殺於蘭若寺之中，待至後來，殘害我的賊人盡數碎屍，但是我的屍骨卻再也尋不見。”小倩眼眶泛潤，清淚再也抑製不住。“看來這一切皆是姥姥所為。雖然姥姥殘害男性，煉製那等邪物，但是對於我卻還是仁至義盡”
“小倩姑娘，那你打算將你的屍骨取出？”
“不了，此處風景還尚且不錯，便留於此處吧，但凡屍骨入土，我便可以伴寧郎百年後同入黃泉，我也就放心了。”小倩拭去清淚，見眾人皆有感傷之意，“怎麽，都不要不開心。”
純良至最，莫過倩女。
“石店延？”青鳳呢喃而語，這名諱有些繞口卻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於青鳳腦海之中，隨即停頓了些許，“關於這名為石店延之人小倩姑娘於蘭若寺之中可曾聽過任何關於他的事情。”
聶小倩聞言搖頭，“不曾聽到，若非今日姥姥身死，我隻怕也不會聽到這石店延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