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潸瑟篇 十八
“我已經同我兄長商議過了，今夜時分，他前去蘭若寺之中，吸引姥姥及大部妖靈的注意力，而我屆時便救寧公子與聶姑娘離去。”燕赤霞自囹圄脫身，令青鳳也為之沉下心來，雖說燕赤霞相告會於午夜時分而至，但是青鳳還是因為不放心，遂直接潛行而入查看。
聶小倩聽聞燕赤霞午夜會至蘭若寺，原本甚是緊張，緊緊握住寧采臣衣袖的手，也為之稍稍鬆了些許，但是身子卻逐步倚向了寧采臣的肩頭。
青鳳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如此感覺，感覺緊張。得見聶小倩依偎於寧采臣肩頭，一絲難以言表的感覺自青鳳內心之中逐步浮現，似歎羨，卻又無可奈何，畢竟自己身份所致，能夠苟活於世，已然是萬幸，又何談去憧憬情絲著身。
“懷時。”不自覺的一語輕喃脫口而出。
但是音量甚小，令寧采臣同聶小倩都不曾聽清。
青鳳自覺失態，遂含笑而語，道：“既然二位沒有什麽異議，那麽我也便先行離去了，以免被妖物察覺。”
金光隱遁，方才青鳳所在之處已然沒有了青鳳的蹤影，不知緣於何故，聶小倩總感覺甚是緊張，或許是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性，雖然聶小倩被姥姥攝去屍骨囚禁於此，但是時日一久，聶小倩竟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般生活，雖然這般生活是自己深惡痛絕，但是無可奈何久了，也便有了一個令自己苟延殘喘下去的借口。
“寧郎。”改口至此，聶小倩同寧采臣都不由自主的相視而笑。
忽自一陣沉悶的響聲而起，令原本相擁的二人聞聲相擁的更緊，兩人都屏住呼吸望著響聲所傳來之處，厚重的石門自外而內被推開，石門本就數百斤重，加之被施加了咒術，尋常人自是打不開。
聶小倩不知所措的看向寧采臣，若是被來人尋見寧采臣本自己偷放了下來，自己免不得受上一遭皮肉之苦，定然也會連累於寧采臣。
踱步之聲臨近，兩人都睜大了雙眸望向逐步臨近的身影。
一聲歎息而發，卻並不是兩人所發出，“小倩，你，這是？”
“阿珠姐姐。”聶小倩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不幸中的萬幸，來人幸是阿珠，若是她人或者姥姥而來，聶小倩想至此番不由得突自打了一個寒顫。
“小倩，你為何要將這書生放下來，若是被姥姥所知，隻怕害了這書生的性命不說，你也定然會遭受到甚是嚴苛的折磨。”阿珠言罷不由得搖首，一語歎息而落，“罷了，你好自為之。”
袖手而揚，勁風隨之鋪麵而至，寧采臣隻感覺甚是睜不得眼，當寧采臣回過神時，已然再次被懸空吊起，四體皆被鐵索所縛。
阿珠並未繼續責斥於聶小倩，而是施加於聶小倩一個眼神，隨即起身而去，石門洞合，室內的燭火因為方才的勁風而被悉數吹滅，再難見五指。
“莫怕，我在。”寧采臣話語堅定，即便是自己保護不得聶小倩，但是這也需發生在自己倒下再也站不得之時。
————————————————
杯酒入喉，如同炙火烤一般自燕赤霞的咽喉處回蕩，燕赤霞將酒杯放於窗台之上，望著窗外早已懸起天星的夜裏，一種久違的緊張反應自燕赤霞掌心之中傳來，“這酒頗烈，竟令我有些發汗。”
自語般的嘲笑而出，夜風拂入，將室內的燭火吹熄，除卻還未立穩搖晃的酒杯，室內已然不見燕赤霞的身影。
“姥姥！”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之聲自地宮之中回蕩，卻見一小妖跌跌撞撞的快步疾馳而入。
姥姥抬首望向滿身是血的小妖，眉宇不由得微皺，那雌雄難辨的聲音再次而響，“何事驚慌？”
“回，回稟姥姥，那臭劍士此番又再次來到了蘭若寺，且斬殺了我等數名姐妹。”小妖滿目恐懼的望向姥姥，身軀亦不住的顫抖。
“那臭劍士不是已經被送入到牢中，本想借著他們同族之手除卻此人，看來著實命大，罷了，他既然一心尋死，那麽本尊便了卻了他的心願。”姥姥話語輕蔑，然而當日一戰，早已令其元氣大傷，此番話語也無非隻是她強裝之語。
“臭劍士能夠如此迅速且毫發無損的自牢中而出，定然同他同行的狐妖脫不開幹係。”一名小妖於旁側附和。
然而這一番話語卻令依靠於梁柱之上的夏初眼眸驟然睜大了些許，濃烈的殺意再難以抑製，而正是這突自洋溢而出的殺意，令地宮之中的眾人都不由得將目光投向夏初。
“這一次，我定然要親手擒下這塗山的叛狐。”
身姿輕挑而落，蘭若寺大殿之上的房梁突自而現一人，燕赤霞被濃烈的殺意而吸引，抬首而望，卻是夏初。
夏初環視四下，並未感受到青鳳的靈力所在，殺意為之稍稍減弱了些許，短暫的相視之後，又是幾抹黑影而現，姥姥率著一種小妖而至。
姥姥見夏初負立於原地，有些催促的問道：“夏初，為何不去除掉這臭劍士？”
“她不在。”三字輕吐而出，令姥姥不由得有些慍怒。
姥姥冷哼一聲，以掩尷尬，“既然如此，那麽便留於此處，看著我是如何將這臭劍士碎屍萬段的。”
————————————————
“寧公子，小倩姑娘。”一語低喚而出，令本已有些泛起瞌睡的寧采臣聞言立時精神起來，環顧四下而尋。
“青鳳姑娘，你在何處。”寧采臣大喜過望，話語也不由得提高了些許。
驟然被燃起的燭火令寧采臣與聶小倩不由一驚，但是一襲青色長衫而現，寧采臣不知為何今時得見這般顏色，竟然會如此親切。
青鳳闔眸，口中也低語著咒術，忽自金光而現，將束縛於寧采臣四體的鐵索悉數斬斷，卻並未傷及寧采臣半分。
“兄長此番正與那夜叉於蘭若寺之中激戰，為的便是給我等爭取時間，我等也不得於此多做耽擱。”青鳳話語之中滿是急切之意。
寧采臣與聶小倩聞言頷首，也被青鳳的急切之意所染，並未繼續於此耽擱，而是先行向著石門之處行去。
而未近石門，石門忽自洞開，“白日我便尋著有些古怪，我之所以沒有當麵質詢於你，是因為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同我說實話，小倩啊小倩，你可著實令我感到失望。”
話語入耳，令聶小倩不由驚魂，“阿珠姐姐。”
“休要喚我姐姐，今日若是想要於此而過，除非我已挫骨揚灰。”阿珠話語之中盡是怒意，右手早已摸至後腰之處，荊棘長鞭如長蛇探洞一般甩出。
“阿珠姐姐，我求求你了，休要繼續助那夜叉害人了，今日那夜叉的定然會被伏誅於這蘭若寺之中，你，你也快些離去吧。”聶小倩哀求著向著阿珠奔去。
阿珠見聶小倩正逐步臨近，眉宇一皺，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長鞭，須臾的思索而過，阿珠揚起一腳，狠狠的踹於聶小倩的胸口之處，“滾開，無用的東西。”
聶小倩被阿珠一腳踢倒於一側，阿珠也並未繼續遲疑，手中長鞭順勢甩出，直直的向著青鳳所在之處抽打而去。
聶小倩得見苦求於阿珠無用，不由轉身看向青鳳，“青鳳姑娘，求你，不要傷害阿珠姐姐。”
此時，聶小倩的純良心性於此展露，聶小倩認為任何事情都得以完美收場。
青鳳聞言稍愣，定定的望著聶小倩，於青鳳看來，此時誅殺阿珠，全然不費半分氣力，畢竟單論靈力而言，青鳳便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破空而響的勁風襲來，青鳳並未閃躲，而是負立於原地，眼見著阿珠手中的長鞭便要掃落於青鳳，然而青鳳卻全然不懼的握住了滿是倒刺荊棘的長鞭，立時青鳳的掌心便被荊棘所刺，鮮血緩緩滴落。
石室之中隻剩下了聶小倩錯愕的倒吸冷氣之聲，青鳳側目望向聶小倩，道：“我不傷害她，她便傷害我。”
“姥姥，她也是有苦衷的，她，她的族人，此時……”阿珠一邊不住的用力拉扯著長鞭，一邊說道。
“好吧，好吧。”清淚流落，聶小倩此時如同妥協了一般，將目光低下，不敢再繼續看向正相鬥的兩人。
“任何苦衷，都不得淩駕於他人的性命之上。”青鳳一語暴喝，隨即金光而現，阿珠手中的長鞭立時被金光所焚化，化作揚塵落定。
強大的靈力而現，令阿珠感受到，自己同青鳳之間的差距。但是阿珠卻依舊麵無懼色，手中雖無一器可武，但是姥姥對於自己的救命之恩，自己也隻得用這種方式去償還了。
阿珠向著青鳳義無反顧的衝去，青鳳則是望著那迅速臨近的阿珠，青鳳知道當自己展現了與阿珠之間的差距之後，阿珠依舊義無反顧的向著自己衝來，意味著什麽。
時經千載，青鳳也早已不再時當年的懵懂小狐。青鳳的身上也早已看不得任何的優柔寡斷，她現在所能做的仁慈，便是不再繼續阿珠一絲一毫的痛楚。
青鳳身軀稍下沉，右手掌心之中刺目的金光而起，一掌定定的印在了阿珠的心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