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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狐珖篇 二十五

  “兄長。”曹子文還未入殿便高喝,隨後快步行至曹子桓身前,屈身行禮。


  “臣弟快些起身。”曹子桓輕輕的抬了抬手,示意曹子文起身。


  “兄長,一別數載,不知兄長近況如何。”曹子文平日裏所接觸最多的便是行軍備戰之時,對於禮數而言,並不甚是看重。


  但是曹子桓卻並不如此認為,況且是甄宓死後,性情早已不是先前的曹子桓,“比起這些,孤更希望臣弟可以稱呼孤為,陛下。”


  曹子文聞言稍怔,定定的望著曹子桓許久,良久而過,曹子文屈身行禮,道:“末將曹子文,叩見陛下。”


  直至此時的曹子文才意識到,此時立於高台之上的兄長,早已經不是昔日相伴成長的兄長,曹子文本有千言萬語想要對曹子桓相告,但是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說笑的,臣弟快快請起,怎麽說著說著又跪拜下了。”曹子桓麵容忽變,滿麵笑意的自正殿的高台之下緩緩行下。


  “臣弟為了我大魏的昌盛,連年鎮守邊陲,想必甚是辛勞,我這做兄長的,也該好好的為臣弟接風洗塵,無論此番臣弟而來是有天大的事情,他日再說,他日再說。”曹子桓攬過曹子文的臂膀,輕輕的搖了搖。


  “謹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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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見過任城王了?”郭女王於曹子桓身後,輕輕的揉捏著曹子桓的肩膀。


  曹子桓輕輕的頷首,“見過了。”


  曹子桓話語輕柔,雙目微閉,滿麵盡是享受之意,“蜜棗熟的差不多了吧。”


  郭女王聞言一愣,不知道曹子桓為何會詢問道蜜棗之事,遂猜測道:“莫不是夫君想要吃食蜜棗了?”


  “有些想要了,但是孤喜好的口味不知道夫人還記得嗎?”曹子桓輕輕的抖動了幾下肩頭,發出了一聲極盡舒暢之意的哼聲。


  “夫君自是喜歡甘甜裂口的蜜棗。”


  郭女王一語入耳,曹子桓猛然將頭轉過,雙目緩緩睜開,郭女王見狀為之一驚,為曹子桓捏揉肩頭的雙手也立時停下,“夫君……”


  “那是先前,現在孤喜歡並未裂口的蜜棗,還有,任城王自然喜歡甘甜裂口的蜜棗,但是任城王的口味獨特,缺少一道佐料,當日……”念及甄宓,曹子桓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稱呼於此,“宓兒所飲下之物。”


  郭女王自是明白曹子桓所要做之事,以除後患,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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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子建所做《感甄賦》自是立時傳遍了洛陽城,這也正是曹子建的目的,曹子桓自是得到了一份謄本。


  “既然你一心想死,也就怪不得為兄了。”


  然而曹子桓今日同曹子文相約於偏殿之中對弈,曹子桓隻得壓抑著自己盛極的惱怒之意,先行至於偏殿之中,親自布置棋盤,畢竟曹子桓甚是明白,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同自己的胞弟對弈了。


  不多時,曹子文如約而至,自先前正殿之上的相會草草結束之後,一連數日曹子文都不得見到曹子桓,正當曹子文認為是自己不知為何冒犯到了曹子桓之時,曹子桓卻又命人來請曹子文於偏殿之中對弈。


  曹子文雖然不知道曹子桓究竟再謀劃些什麽,但是卻又不得違抗曹子桓的命令,隻得前來相赴。


  “臣弟,快來。”曹子桓對著曹子文招了招手,令曹子文加快了足下的腳步。


  “陛下,等候多時了吧。”曹子文禮節性的含笑道。


  “不久,孤這也是方方布置好棋盤。”待曹子文行至棋盤之前,曹子桓示意曹子文入座。


  曹子文望著立於自己麵前的棋盤,撓了撓頭,道:“陛下又不是不知,末將愚笨,不善對弈,對了,子建聰慧,定然可以同陛下一競高下。”


  曹子桓聞言目光忽自閃現出些許陰狠之意,望著曹子文,道:“難道臣弟認為,兄長不配做你的對手?”


  曹子文立時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起身行禮,“還望陛下恕罪,末將並不是這個意思。”


  “罷了,今日你我兄弟二人相聚於此,我並不希望被人叨擾,這不整個偏殿之中我並未令一人侯於此。”曹子桓話語稍頓,隨後將黑色棋子的棋簍取過,“休怪兄長欺負你了,兄長先攻!”


  數盤而過,曹子桓持黑皆勝,而曹子文並不知曹子桓此番的目的,隻得沉下心來繼續陪著曹子桓對弈。


  忽自曹子桓輕拍了拍手,“口渴了,食些甜食潤潤喉。”


  藏於帳後的郭女王聞言立時端著盛滿著蜜棗的盤碟而出,行至棋盤旁側,將蜜棗放於一側。


  “臣弟想必也已經有些口渴了吧,食些蜜棗吧,看這幹裂的模樣,定然甚是甘甜。”曹子桓話語雖然如此,但是自己卻盡挑選些並未裂口的蜜棗食用。


  曹子文稍稍吞咽了一口唾沫,畢竟不得違抗曹子桓的意圖,遂隨意抓過一把蜜棗。


  食用了幾個裂口的蜜棗後,忽覺肝腸寸斷之感,額頭處擠出了碩大的汗珠,捂住肚子,曹子文望著四下空落落的正殿,立時意識到了這是怎麽回事。


  “兄長,兄長,饒,饒命啊。”曹子文用僅剩的力氣求饒,以此想要求得曹子桓放過,但是曹子桓又如何會放過曹子文。


  “你若是肯安生的縮於邊陲之地,興許還能再苟延殘喘幾年,但是你親自送到我手裏,我又該如何放過你,但是你不用怕,我馬上便讓剩下的胞弟去陪你。”曹子桓抓起幾枚棋子,捏過曹子文的雙頰,將曹子文的口撐開,“吃下這幾枚棋子,你就不痛了,安心的去吧,臣弟。”


  曹子文用盡周身氣力打翻了麵前的棋盤,想要以此搏命,但是為時已晚,倒地的身軀抽動了幾下後便不再動彈。


  曹子桓望著倒於自己足下的曹子文,長出了一口氣,“接下來,另外一位臣弟,就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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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淄侯,陛下命侯君即刻入宮議事,不得有誤。”曹子建終是等到了這一日,曹子建但是卻又不希望入到九泉之下時被甄宓見到自己這般模樣,遂對著來使說道:“還望使君稍稍等候片刻,待我整頓一下衣冠。”


  片刻過後,曹子建將衣冠整頓完畢,隨即跟隨著使者向著宮中而去。


  正殿之中,兩側負立著甲胄著身的兵士,高位之上正是曹子桓,還有趴伏於懷中的郭女王。


  曹子建不卑不亢的立於正殿之中,並未行禮,也並未應聲。


  曹子桓見到曹子建,早已是怒不可抑,高聲喝道:“見到孤王,為何不跪。”


  曹子建依舊並未應答,曹子桓連連頷首,道:“好你個曹子建,我也就直說了,這等暗指孤王亡妃的大逆不道的詞賦是否是你所做!”


  “正是。”曹子建話語輕柔,全然沒有任何懼意。


  “那麽你還有什麽要為自己所辯解的嗎?”曹子桓聽聞曹子建應允,並未狡辯,嘴角不由得下意識的上揚了些許。


  “沒有。”曹子建好似一句多餘的話語也不想同曹子桓相告。


  “那好,來人,拖出去,即刻於金門之下斬首!”曹子桓怒喝一聲。


  曹子建聞言眼眸稍稍閉合,嘴角的笑意變得明顯,將雙手伸展開來,等待著侍衛的到來。


  一陣猛然的拉扯之力自身後傳來,令曹子建雙足的足跟磨地,向外被拉扯而去。


  “一切都結束了。”


  曹子建輕喃一語,終於,得以見到甄宓了。


  “慢!”忽自一語老邁的聲音而至。


  “母上!”曹子桓睜大著雙眼,望著緩步而至的卞太後。


  “子桓,先前子文同你對弈,結果暴斃而亡,一連數日,難道你想要讓你的母親體會多少次喪子之痛?”卞太後怒喝道。


  “母上,這,子建他太過分了,做出這等詞賦,你說,孤要不這樣做……”


  “住口!”卞太後向著身後的侍從使了一個眼色,侍從隨即取出一柄長鋒。


  “母上,你這是何意!”曹子桓望著卞太後取出的長鋒,不由得一驚。


  “當日,你的父王賜予我這一柄長鋒,並告知我,當他不在人世時,可以換得子建一條性命,子桓,看在亡故的先王的遺囑的麵子上,放過子建吧。”卞太後言罷早已是泣不成聲,試想一個母親為了阻止兄弟相殘,所需要承受的壓力,又該是多麽巨大。


  曹子桓從未想過卞夫人竟然會前來,不論卞夫人所言之事是否為真,今日曹子建定然是除不得了。


  “那好吧,我就給我這臣弟一個機會,能否把握住,就是臣弟的問題了。”曹子桓長出了一口氣,隨即說道:“早就聽聞臣弟大才,傳聞天下才學若分一石,臣弟便獨攬八鬥高才,這樣吧,八鬥之才減去一鬥,做以七步,如若臣弟得以七步成詩,孤便放過你,如若臣弟不能,那麽母上,也就請你不要怪孤不講情麵了。”


  卞太厚聽聞曹子桓的話語,緩步行至曹子建麵前,輕聲說道:“子建,為母不知道你為何要如此觸怒於你兄長,但是為母想要告訴你,活下去,不單單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老母,活下去……”


  曹子建不由得慘笑搖首,原來,死也需要有如此多的顧慮,但是曹子建望著卞太後那淚眼婆娑的麵容,不由得心一軟,罷了,甄宓,恐怕你我相見要推遲許久了。


  “如何!

  曹子建頷首應允,一步落定,兩步落定。


  皆無思緒,畢竟此時的曹子建能夠靜下心來思考已然是難得,曹子建深知,即便是自己做出詩詞,也不見得就能發揮成效,曹子建需要做出一首令在場的眾人都為之動容的一首詩詞才得以離去。


  正當曹子建毫無思緒之時,殿門之外傳來一陣作談,“這豆子煮的有些生了,莫不是添加的豆萁不夠?火不夠旺?””


  曹子建忽自有了靈感,三步、四步、五步。


  “臣弟,還有兩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詩句脫口,正得七步。


  卞太後聞言早已是哭的泣不成聲,“子桓,你的臣弟已經做到了,你若是還執意要殺了他,那麽連你的老母也一同殺了吧。”


  曹子桓見此情形,袖手離去。


  卞太後見曹子桓起身離去,轉悲為喜,“子建,快些走吧,離開宮中。”


  “母親,多加保重。”


  自宮中而出,曹子建如同失了魂一般,目光也變得有些呆滯,畢竟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但是曹子建此時所想的卻是自己日後該如何活下去,難道真的就要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上一輩子?


  “侯君。”一語稱呼入耳,曹子建環視而尋。


  曹子建猛然睜大了雙眼,“青鳳姑娘,你,你。”


  來者正是青鳳,卻見青鳳緩步向著曹子建行進,邊行邊道:“我什麽,我本不想再來尋你。當日合肥一役,我已經助你妄造了殺戮,我先前答應過太公,不會再妄造殺戮,但是不知道為何,我還是選擇幫助了你,雖然並不是我直接而為,但是也與我脫不了幹係,當日不告而別確實是我做的不對,但是我並不知道該如何對侯君相訴離別之語。”


  曹子建聞言略顯黯然,“那麽今日青鳳姑娘而來卻又為了何事?”


  “不要多問,同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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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曹子建哪裏還有心思同青鳳去遊山玩水,踏足山澗之後,曹子建已經記不得這是多少次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


  “林泉雖清幽,但是此時我並不想要來此。”


  “噓。”青鳳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曹子建也側耳細聽,隱約得以聽見一名女子的嬉笑之聲。


  曹子建隨青鳳翻越土丘,不遠處的茅草屋映入眼簾,嬉笑之聲便是自此傳來,遠遠而望,卻見一白衣女子正蕩著秋千。


  “那是……”即便相隔甚遠,曹子建還是一眼便認出了。


  “正是。”青鳳頷首應允。


  “這,這究竟是。”奪框的淚水而出,曹子建的話語變得哽咽。


  “我不過是將那杯鴆酒換成了一杯水,不過是略施咒法隱去了她的生命體征,我也不過是令她忘記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得以看出,此時的青鳳還並未完全恢複元氣,麵容之上還略顯著病態。“若非你還對甄宓姑娘留存著情義,若非你連為了昭示這份情義連性命也得以不顧,我想我應該不會再讓侯君你見到甄宓姑娘。”


  曹子建眼瞼微合,擠壓出淚水。


  “莫哭了,難道曆盡了如此多的艱險,隻是為了相距遠視悲泣的?”青鳳拍了拍曹子建的肩膀,示意曹子建快些前去。


  青鳳望著曹子建逐步臨近茅草屋的身影,自己也應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狐珖篇完)

  (甄後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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