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亂雨篇 十三
夫君二字入耳,青鳳清楚的看到曹子建的身軀驟然抖動了一下。緊隨而來的便是曹子建的狂笑之聲,此間盡是無奈之意,這般邂逅來的如此絕美,但是卻注定不會再有任何結果。
曹子建的一聲狂笑來的甚是唐突,唐突到沒有任何征兆,負責推秋千的侍女被這一聲狂笑驚擾,手上立時失了分寸,用力過度,將秋千推高了些許。
坐於秋千之上的女子亦被曹子建這一聲狂笑驚擾,本該握住秋千繩索的手沒有抓牢,加之背脊突然受力,一時沒有坐穩身形,身子於秋千之上偏移,向旁側直直的跌去。
這一切都發生的甚是突如其來,使得在場的眾人都不曾有所反應,“我雖然不知你為何突然變得愁眉滿目,隻不過這並不是我想見到的。”然而青鳳卻並非是常人,那本於一瞬之間便早已發生的事情,於青鳳看來,卻變得有些緩慢。
曹子建心緒紊亂,早已做不得任何思度,然而青鳳並不打算給曹子建任何思索的時間,一語咒術於青鳳口中念得飛快,曹子建隻覺得背脊之處受力,周身便再也不受自己控製,直直的向秋千架處躍去,跨度之大,除卻親眼得見,如若隻是相傳聽聞,斷然不會聽信。
然而在場的眾人誰人都不曾去注意到那一躍而起的曹子建,眾人的目光皆死死的盯在於秋千之上跌落的女子。
“夫人。”一側的侍女被這突然而至的變故驚得不輕,但是想要做些什麽的時候,卻為時已晚,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即將要發生的一切。
一襲藍色衣衫映入侍女眼中,此時曹子建已經近至身旁,步伐停歇過後身體也好似本能般的做出了反應,身軀微曲,俯身伸手,將那看似已經接近於地的女子接於懷中。
山野之中立時變得寂靜無比,誰人都不知道曹子建是怎麽近到秋千架旁,除卻那依舊在搖曳的秋千之外,眾人皆是屏息而視,定定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幕。
曹子建隻感覺此般寂靜的足以令彼此都聽清心跳,直至此時曹子建的神識才緩緩恢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才得以記清,定是方才青鳳擊打於自己背脊,借用咒術之力令自己得以將那方要跌落的女子接下。
良久過後,還是立於曹子建身後的侍女先行緩過神來,將神色調整,“大膽賊人,還不快些將我家夫人放下,若是被我家少主得知,你定會被千刀萬剮,你可知我家少主是何許人也?”
曹子建卻宛若未聞一般,眼眸直直的望著懷中環抱之人,那眉宇之間透露出的惶恐不由得令人又心生了幾分憐惜之意,使得曹子建不由得將懷中所抱之人又抱緊了些許,或許是因為這唐突舉措,將這短暫的寧靜所打破。
“秋華,不得無禮。”女子將頭微微扭過,使得彼此之間不再因為相距過近而顯得尷尬,然而此種想法,無非不過隻是如同自欺欺人一般的念想罷了。
一語勸阻,也使得曹子建仿若驚醒一般,“姑娘你無事吧。”話語說的有些遲疑。
“我無事。”但是突如而至的驚嚇卻是真切的,縱使言語如此,但是曹子建還是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女子周身的顫抖,不知是因為驚嚇所致,還是因為此時其正處於陌生人的懷中。“多謝公子相助,還請。”言語稍頓,“還請公子將我放下。”
曹子建聞言,隨即將身軀微微彎下,令女子的雙足得以落地,雙足輕點於地,曹子建雙臂稍稍受力,一推而消,懷中那受壓的感覺就此消失,而那愁然若失的感覺卻又溢滿心間,那一抹柔情來的忽然,也去的決絕。
“無需相謝,本就是我不告而至,擾了姑娘了的雅致,還令姑娘險些受傷,該是在下說聲抱歉才是。”曹子建並不希望此番相見就此結束,所以借著那本是客氣之意的相謝之語說道。
女子聞言稍稍愣神,定定的望著曹子建的臉龐,似有心事卻又不知該如何做問,那種目光並不似看待陌生人該有的目光,曹子建亦自心底泛起一絲相熟的感覺,曹子建甚是篤信眼前之人自己定是見過,但是在何時見過卻又想不起半分。
“我定是在哪裏見過姑娘。”曹子建言語決絕,記憶之中的那一絲相熟。
“你這狂賊好生大膽,先是借機輕薄於夫人,又道出這等狂妄之語,夫人,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免得日後被這狂賊傳出些許風雨,壞了夫人的名聲。”另外一名侍女聞言擋在女子身前,眼中盡是輕蔑之意,若非見曹子建身著華衣羅衫,定是權貴人家,早已讓曹子建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
墨延哪裏見過自己主子受過這等冷言冷語,氣的周身顫抖不已,怒自心起,“你這當奴才的好生無禮,你家主子都不曾說些什麽,哪裏輪得到你來此說三道四。”
“那是我家夫人心胸寬度,不與你等一般見識。”
未等侍女言罷,女子眉宇也稍稍皺起,“夏盈,休得無理。”
名為夏盈的侍女聽聞女子低聲斥責,亦不再繼續與墨延爭吵,但是滿目怒色卻死死的盯著墨延。
“再者,你說會壞了你家夫人名聲,不知我家侯君自舍一身清白救下你家夫人,若是日後被你等傳出些許風雨,那麽我家侯君的清白名聲又該找誰討說法。”墨延見到夏盈不再言語,卻好似討到了便宜一般,不依不饒,如同要將今日所受的氣盡數還回一般。
“墨延。”曹子建淡然而語,一語輕喚便足以令墨延住口。
“哼,告訴你們也無妨,我家侯君便是當今曹公的公子,臨淄侯,曹子建。”
曹子建一語入耳,女子身軀稍顫,“夏盈,秋華,還不快些向侯君賠禮,妾身管教無法,讓侯君見笑了,還望那不當言語請侯君海涵。”氣氛自此變得稍稍緩和,兩名侍女則是象征性的稍稍曲身,當做行禮。
“數載未見,竟然出落成這般成熟模樣。”女子含笑而語,麵容之上的神情也僅僅是停留於禮貌的層麵上。
“夫人是?”突自一語令曹子建著實一頭霧水,曹子建於自己記憶中找尋,想要找尋出有關於眼前所見之人的任何信息,但是奈何卻什麽都思索不得。
“我家夫人便是當今曹丞相之公子曹子桓的夫人,甄夫人。”秋華冷哼一聲,也算是報了方才墨延的嗆語之仇。
“你……”眼前之人,卻是當日令自己魂牽夢繞之人,難怪今日得見,竟然會令自己如此相熟,這等場景不知於夢中出現了多少次,多到使得自己的記憶已經習慣了那麵容。
或許記憶最深便是最容易忘卻的,當日那回眸含雨,此時念來依舊令人心暖。
“嫂嫂。”縱使心間千絲萬緒,但是卻並不得說出半分,這也得以解釋為了方才曹子建再聽聞甄夫人道出夫君一語後,會情不自禁的心生惱怒,原來一切早已根植於心,早已成了習慣。
“侯君無需多禮,這裏也不是久敘之所,如果侯君並無急切之事,還望得以入到府上,也算是令妾身為方才的冒失舉措賠禮。”
曹子建此時已經想不出任何足以令自己婉拒的理由,周身氣力宛若被抽離一般,曹子建早已想過會在千萬種場景之中得以相遇,但是卻從未想過此番相遇竟然會如此絕美,使得自己再也想不出任何能夠比之更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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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之下正座之上空無一人,而甄夫人端坐於曹子建對過的木案之上,曹子建雙手後撐,慵懶的仰著頭,拘束二字於其而言除卻麵對自己父王之時,便再無加身之時,而青鳳則也是被代為上賓,坐於曹子建下側木案之上。
曹子建本以為自己所聽聞的隻是傳言,但是今日得見,卻知並非是虛言,自己兄長的府邸修繕的比自己的侯宮要氣派許多,這也令曹子建心生了稍稍不快,雖然明麵上自己父王更偏愛自己一些,但是給予自己兄長的卻並不比自己的少。
“隻是此番侯君來到鄴城也甚是不湊巧,你子桓兄長受得曹公之命隨軍出征,不然你們兄弟得見,定當痛飲一番。”一語入耳使得曹子建稍稍回神,甄夫人將酒杯舉起,“妾身不勝酒力,侯君但請自便。”
那被斟滿的酒杯之中所散發出的淡淡醇香,這是於齊地見都不曾見到的美酒,這等場景卻將曹子建的內心刺痛,將上好的佳釀宴請於自己,那相敬如賓的禮遇,說明自己內心所想之事,恐怕隻能化作自己的一番臆想。
“嫂嫂這番心意已經足夠,我兄長遠征江東,我隻恨不得奮身出力,相助於兄長,又何敢挑剔於禮數之說。”
客套之語令青鳳覺得周身不自在,不曾想自己記憶中那不羈於世的曹子建竟然會有如此矩於禮數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