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亂雨篇 二
待鍾將軍被鐵索摩擦地麵所發出響動驚得回過神時,想要阻止已是為時晚矣,洞穴之中的軍士人數眾多,分作四部,每部同時拉扯鐵索,寒潭翻湧,那四道鐵索束縛之物立時被拉出水麵。
鍾將軍方才便察覺這洞穴之中並非是尋常墓室,因為此中並沒有發覺有任何陪葬用的器物,空曠的洞穴之中隻有四座麵目猙獰的石像,而石像所朝向的方向皆是對著這寒潭,如若是尋常的墓穴,雖然墓穴之中也有鎮守墓門所用的石像,但是所朝方向無不對著墓門之外,畢竟哪有用於鎮守之物對著墓穴之中的道理。
這洞穴之中的布局並不像是墓穴,反倒像是一座囚牢,而那四座石像更像是分列於四方的四座守衛,將封於寒潭之中的器物封壓於此。
“將軍,快看。”眾人驚呼,但是卻並沒有絲毫恐慌之色,反倒是有些興奮。
鍾將軍隨即命人將火把打起,火光升騰而起,鍾將軍透著火把的光線前去查看,卻發現被拉出寒潭之物卻是一副棺槨。
難道自己的判斷錯了?但是鍾將軍自受命這校尉之職以來,所開墓穴不計其數,鍾將軍相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出錯,但是眼前所見的棺槨卻並不會作假。
眾人紛紛屏息而立,大氣都不敢出的看向鍾將軍等待鍾將軍的定奪,鍾將軍自然意識到此中的寂靜便是眾人都等待著自己的發號施令,但是事已至此,自己的任何決定會影響到這洞穴之中的眾將士的性命,畢竟這洞穴著實不像一間墓穴。
鍾將軍本想命人自此中退去,但是這樣做的話不免會折了自己的威名,一時躊躇不定,劉副將自是看出了鍾將軍的猶豫神色,臨近說道:“將軍,已經到了這般田地,我們是開棺還是不開棺?”
鍾將軍暗自生恨,這小兒尋常時日都是膽小如鼠,但是每每見到棺槨,便如同見到了親人一般,變得無所畏懼,而劉副將一語卻將整個包袱都拋給了自己,鍾將軍思索再三,一咬牙。
“開!”
即便此處真的如同自己所料是一座囚牢,也不管此中究竟封壓著的是何物,若是此洞穴是齊太公所修繕,那也是距今千餘年之久的事情,再者此時自己麾下兵將數百,又何懼這一個棺槨。
而令鍾將軍下定決心的卻是自己的名望,若是自此退去,此事一旦傳出,那麽自己於這魏國之中便再無任何威信可言,屆時隻怕曹公聽聞定會將自己的官職罷去。
隨著鍾將軍的一語將令而落,負責開棺的將士領命,隨即上前,將這棺槨托扶而起,向寒潭之外的方向拽去,眾人此番都變得甚是小心,畢竟依照這棺槨這刺骨的溫度便可斷定這寒潭之中的水溫定是十分寒冷,若是稍有不慎落入此中,隻怕能給救起也會因為這極寒的原因使得自己染上重病。
待將這棺槨放於地上,繩索的長度隻能勉強拉伸到此種長度,鍾將軍看向這棺槨,周身雕琢的甚是華美,沒有絲毫因為年月的關係有半分脫落,或許是因為那極寒的緣故,才得以保存的如此完整。
“開棺。”鍾將軍見棺槨落定,隨即命人開棺。
負責開棺的將士聞言,隨即將身後所背負用於專門開棺用的撬棍取下,將棺槨的八方全部插入,隻聽得數聲高喝,眾人瞬時統一發力,那棺蓋立時便被撬開,翻落於旁側。
棺蓋落定揚起的沙塵不大,轉瞬便悉數落定,鍾將軍隨即親自打著火把上前查看,火光漸漸使得棺槨之中的景象變得可以看清,棺槨之中所躺著的卻是一具女屍,周身所穿的衣物因為棺槨之中積水的緣故,已經被浸濕,曼妙多姿的軀體若隱若現,鍾將軍打著火把自棺槨的尾部向前查看。
待火把移視到女屍的頭部之時,那絕美的容顏使得鍾將軍周身為之顫抖,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動人的麵容,自己有幸得以見過那鄴城的甄夫人,而這棺槨之中所躺著的女子麵容絲毫不遜色於甄夫人。
卻待鍾將軍還未多做詫異,立時女屍仿若自此中焚燒一般,棺槨之中的積水也被蒸騰,化作衝天而起的白色霧氣,而霧氣之中香氣彌漫,絲毫沒有從其中聞到任何腐臭味。
鍾將軍揮手將麵前的霧氣扇開,片刻過後,霧氣散盡,眾人還未從方才的變故之中緩過神來。
“將軍!將軍!”兩語急促的低喚使得鍾將軍為之一驚,隨即不再加以理會方才突如其來的變故。
“何事喧嘩。”言語之中似有幾分不悅,不知是因為使得自己為之一驚還是因為自踏足這洞穴之時,此中的怪異使得自己心神不寧,才會如此想要盡快自此中離去。
鍾將軍循著聲音望去,卻見自己身旁的眾人麵色都變得煞白,身軀也變得顫抖,鍾將軍意識到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才會使得這一眾早已是見過許多怪異之事的將士此般模樣。
“將軍且看。”一名士卒用顫抖的手指向棺槨,鍾將軍隨即順著那士卒所指的方向看去,看罷也是為之一驚,身軀也變得有些顫抖。
“這,怎麽可能。”鍾將軍有些不敢確信,但是眼前所見之物卻甚是真切,容不得自己不信。
那棺槨之中那絕美麵容的女屍自那蒸騰的煙霧散去之後,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得任何蹤跡,若非方才自己所見甚是真切,乃至於此時還能憶起那女屍的麵容,鍾將軍意識到方才自己的所見並不是幻覺。
而此時,自棺槨之中赫然出現了一具狐屍,周身如同梨棠傾覆一般,雪白無暇,而棺槨之中的積水早已是隨著煙霧一同化去,那具狐屍就這樣安靜的躺在棺槨之中。
“將軍,這莫非便是傳說中的妖狐吧。”耳畔傳來絲絲低語,言語之中盡是驚恐之色。
自此,方才的一切怪異便都說得通了,此中如同鍾將軍自己所想的那般,這洞穴便是當年齊太公所修繕的一座囚牢,所為鎮壓之物便是這棺槨之中的狐身,但是這一切都太過怪異,怪異到令鍾將軍自己都不敢確信,是否真的就真的是自己所想。
一種被人愚弄的羞辱之感立時湧上鍾將軍的心頭,鍾將軍惱怒之意不得抑製,“來人,將這狐身焚燒。”
自己這數日便算是做了無用之功,這棺槨之中除卻這狐屍之外便再無任何用於陪葬的器物,自己此番回去定然無法向曹公交差,責罰定是在所難免,而自己此番除了那躺在這棺槨之中的狐屍出氣之外便再無任何辦法可以稍勸慰自己那頗為躁動的內心。
鍾將軍一語落定,眾人非但無人上前將狐屍自棺槨之中取出,反倒是不約而同的紛紛向後推卻了一步。
“廢物!一群廢物!留你們何用?一個狐屍便將你們嚇至這般樣子。”一語責斥落定,鍾將軍卻有些後悔,隻因為自己既然這樣說出,那此時便隻能自己去做。
鍾將軍長出一口氣,暗自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具狐屍,而方才自己所見的煙霧也隻是他人所做的障眼法罷了,遂大著膽子向棺槨旁行去,雖然鍾將軍十分克製,讓自己不再那樣顫抖,但是卻如同身體不受自己控製一般,依舊顫抖,“夠了!”
低喝一語算是壯膽,便向棺槨之中將手伸去,待觸及到那狐身之時,那冰冷柔軟的觸感使得鍾將軍周身一顫,隨即將狐屍自棺槨之中倒提而出,“也並沒有什麽。”
不過令鍾將軍怎麽也沒有想到的卻是那狐屍突然間卻將眼睛睜開,狐狸眸如杏仁一般,盯得鍾將軍內心為之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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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夢做的有些長,長到令青鳳的神識再次蘇醒之時都不敢確信自己是否是真的醒來了,還是自己此時還是在夢中,夢中那些關於懷時,關於太公,乃至於關於懷時,關於塗山零碎的片段,都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長矛,深深的刺入青鳳的心間。
“回憶真的是一個髒東西。”是啊,回憶如毒,觸之沉淪。
突然,洞穴之外傳來的聲響使得青鳳有所察覺,恢複了些許警覺,本想尋個地方藏匿起來,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本就是魂靈之體,又何須藏匿,尋常人定是尋不見自己。
青鳳不知道自己這一場夢究竟持續了多久,久到無從評斷,畢竟不得以用夢中的時間作為評斷這塵世究竟過去了多久。
但是警覺之色絲毫沒有鬆懈,會不會是太公突然轉意了,亦或是自己同浮世鏡之中見到的那靈猴一般,被封壓於山下五百年之久,而此時來尋自己的會不會是一個和尚,而他的皮肉又會不會是同傳言般,但凡嚐之便可長生。
“呸呸。”青鳳連忙輕啐了兩口,示意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隨著洞穴之外的聲響越發清晰,青鳳知道洞穴之外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雖然青鳳早已想過任何情況的出來,但還是真的發生時還是不禁緊張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