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狐言篇 十七
“無妨,已經咬鉤了。”太公又是一語唐突,使得青鳳與懷時皆是一愣,不知太公所言何意,但是通過這數月的相處,令二人知道,太公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有些時候說的話有些唐突,但是都會如同料敵先機一般,仿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
馬踏之聲臨近,草稍漫馬蹄,身影也逐漸清晰。
“他?”懷時不知此人是否是太公所指那已經咬鉤之人,但是此時多想也無用,臨近之後自然得知。
馬蹄之聲停歇,此人已至三人麵前,“先生,我家王上此番於磻溪圍獵,讓我前來相告,希望先生快些離去,以防被流矢所傷。”
傳令之人見到太公仿若未聞一般,本想將其嗬斥勸離,但是見到太公身後負立那少男少女,像極了傳聞之中的仙人,遂也不敢怠慢,踏馬而回,想要將此事對王上稟告。
懷時見到傳令之人離去,沒想到,太公也有失算的時候,“太公,那已經咬鉤的魚兒已經逃去了。”
太公聞言卻並不在意,而是緩緩說道:“我調製的這副魚餌,並不是世間所有的魚都愛食,它不吃,不代表永遠不會有魚上鉤。”
傳令的士卒將此事對王上言明,王上聞言眼眸之中泛起別樣神采,“哦?還有這種事?待我前去查看。”
“王上,不可啊,山郊之中突然出現這樣一位老者,定是蹊蹺無比,這等糙活還是讓末將前去查看便是。”同行圍獵的將軍聞言連忙勸阻,但是王上卻如同未聞一般,早已是絕塵而去。
“將軍,這該怎麽辦?”同行的偏將問道。
“還能怎麽辦,前去策應王上,以免王上出現差池。”同行圍獵的將軍隨即命圍獵的大軍向磻溪河岸行去。
隻見王上打馬而去,臨近太公所在的石岸數丈時,下馬前行。臨近後發現太公此時正在垂釣,沒有言語,緩步向石岸上走去。
“太公,又有人來了。”青鳳見到王上下馬前行,而太公依舊沒有理會,遂提醒道。
而太公隻是微然頷首,作為回應,依舊緊緊的盯著那放於溪水之中的釣竿,懷時對著青鳳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讓青鳳莫要多言,畢竟懷時深知太公此舉何意,欲擒故縱之法在此時顯得甚是有效。
而王上臨近三人身旁,沒有急著作談,而是定定的看著放在河溪之中的釣竿,好似將原本的來意忘卻一般,來此隻是為了看太公垂釣一般。
王上細看了許久,一直沒有魚兒咬杆,那滿是威嚴的話語令青鳳聽聞後有些生怕,但是卻並不得表現出來,隻得稍稍向懷時身後退去些許。
“先生,許久沒有見魚咬杆,莫不是吊鉤之上的魚餌已經被吃去了。”一襲青色布衣與尋常人家穿著無異,這種打扮之人,青鳳自認為見過不少,但是卻並沒有一人能給予自己這麽大的威壓,那種不怒而威的神色,容不得他人忤逆半分。
太公聞言,將釣竿抬起,重新換起餌食,懷時見狀暗語不妙,畢竟太公用的吊鉤乃是直鉤,這是想他這種門外漢都可一眼看出的錯誤,隻怕前來之人定會看出,隻怕會認為太公是愚鈍之人。
果不其然,王上見到太公的魚鉤乃是直杆,怪不得許久沒有見到有魚咬鉤,但是見到太公依舊神情泰然,王上眉宇微微皺起,“先生,你這是。”
太公終於開口,蒼老之聲此時顯得甚是悅耳,“有何不妥?”太公將頭顱微微抬起,對視上王上的眼眸。
“倒也沒有不妥,隻是先生這樣做隻怕是徒勞之舉吧。”王上微微愣神,自己本是好意提醒,卻被太公這樣唐突一問,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
太公沒有言語,將釣竿拋出,卻待方方落定溪水之中,立時釣線出現了波動,太公的嘴角微微上揚,將釣竿抬起,卻見一條墨色鯉魚躍水而出,死死的咬住了魚鉤,無人知道那墨色鯉魚是如何咬住那直鉤的。
太公將墨色鯉魚從魚鉤之上取下,“你我今日得見也算是有緣,這大鯉,便算作見麵禮。”太公將放置那依舊活蹦亂跳的墨色鯉魚的竹簍遞給王上,待王上將竹簍接過,太公撫岸起身,將釣竿交給懷時,將那鬥笠披好,便要起身離去。
王上還沒有從方才太公那近乎於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之中回過神來,此番見太公卻要離去,自己近些時日正在籌備大業,而今日所見的這位老者定是奇人,自己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可以助自己完成大業之人就這樣離去。
“先生。”
一聲高喝使得不遠處一眾負戈而立的士卒不由得向王上所在靠近了些許。
太公依舊沒有駐足,但是立於太公身旁的懷時與青鳳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太公那鬥笠之下微微揚起的嘴角,也可以清楚的聽出王上話語的變化,已經變得有些急躁了。
與王上同行的負責統禦圍獵軍隊的將軍,見到太公沒有駐足,隨即對著身旁的一眾士卒使了一個眼色,直指太公,“將他們攔下。”
青銅長戈的長鋒前置,齊刷刷的指向太公,呈現半圓狀,將太公圍於長戈陣中。
太公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向前行去,向著長戈的長鋒行去。
“住手!”王上又是一聲高喝,士卒隨即將長鋒抬起,如若不是王上及時下令隻怕再晚個片刻,那長鋒便會刺擊到太公的眼眸。
“老兒!我家王上再同你說話呢,你卻如此傲慢無禮。”同行的將軍有些看不下去,怒喝一聲。
懷時聽聞這將軍的嗬斥,不想讓太公如此失顏麵,狐媚之術的咒語自懷時口中念起,但是對象卻並不是方才出言嗬斥太公的將軍,而是那將軍胯下的馬匹。
立時,馬匹不知被何物驚嚇,高高將馬身揚起,將那將軍摔於馬下,而那將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倒地之後卻甚是惱怒,雖然自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想必同那老兒定有關係。
那將軍方要發作,隻見王上投來頗為惱怒的目光,隨即沉下心來,將馬匹牽好,不再言語。
“先生大才,定然不願同我多做交談,但是我有一事有求於先生。”王上此時已至太公身前,用自己的身軀擋住太公繼續前進的方向。
太公的眼神逐漸變得緩和,“何事,我本是山野閑淡之人,隻怕會令大人失望了。”
王上聽聞太公有了應允的意思,變得甚是欣喜,“此處並不是久談之地,不若先生勞駕同去,待先生仔細聽過之後再做打算,如若先生真的不願,我也不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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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之中的眾人皆辛勤墾種,放牧牛羊,一片安寧之景,青鳳見到此般情形,不由得想起了塗山,雖然兩處隻有一道山河珠的神力屏障所阻擋,但是卻相較無異,不論山上山下眾生,都是秉持著一個念頭,那便是更好的生活下去。
太公同王上相談了許久,久到坐在屋外空地樹下的青鳳都犯了困意,青鳳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四體,“陪我四下走走吧,懷時。”
“也罷,我們此番待在這裏也沒有多大意義。”懷時與青鳳同行,圍著這部落開始繞行。
不遠處圍著些許人,青鳳本就喜歡湊熱鬧,見到此中情形自然不肯放過,隨即示意懷時同自己前去查看,臨近後卻發現是兩個部落之中的權貴,為了一個逃走的奴隸而在爭論著些什麽。
然而懷時見到後,卻是那無盡的衝擊之感,赤轅一直教育著他所培育的小狐,但凡是眾生皆是平等,無貴賤之分,但是此時見到的情形,卻令懷時不住的感歎,那與他們一般沒有任何差異的人類,卻因為出身的原因,被當做那如同貨物一般,可以隨意的被人取走運用,哪裏還有什麽平等之談。
“沒什麽好看的。”懷時的神色突然變得甚是凝重,言罷便轉身而去,不知是因為那同自己一般被可被眾人隨意欺辱的奴隸使得懷時想起了塗山之上自己的過往,還是因為懷時並不喜歡看熱鬧,起碼是自己無力改變現狀的熱鬧。
青鳳見到懷時的神色凝重,甚是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同懷時一同離去。
“離他們遠一些。”一語落定,將兩人的靜默打破。
青鳳也不知道懷時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不論是塗山之上,還是來到這塵世之中,懷時總是先為自己考慮,定不會害自己。
“為什麽這樣說啊,他們並沒有做出任何危及我們狐靈一族,危及我們塗山的動作啊。”青鳳泛著那滿是疑惑的眸子,將身子彎下,看著懷時那微微低下的頭顱,笑顏使得懷時也不再那樣陰沉。
“這是因為人類還沒有擁有可以危及我們狐靈一族的力量,你覺得等到他們真的有了那種力量之後,我們狐靈一族可以幸免嗎?再者,他們對於同類都可如此欺淩,我們若是真的同他們相處,被他們得知了我們的真實身份,你覺得他們還會保持這般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