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火膳房龍椽【1】
連續折騰幾日,令狐衝有些疲憊。
莊嬌和程草青,他誰也不敢驚動,獨身飛步上了屋頂,躲在一個角落,掏出一壺佳釀,把酒對月一人獨飲。
天高雲淡,一弧彎月掛在空中。
令狐衝不是文人雅士,但卻甚愛這種氛圍。曾經無數的日子,他若有了心結,就這樣把酒當月,那時嶽靈珊都會陪伴在他身邊,兩人講著笑話,逗著樂子,一個晚上就輕鬆的度了過去。
那一刀,那一掌,讓令狐衝至今都不明白。幾十年的默契與情義,即便有所誤會,她又怎麽會,又怎麽忍心對自己痛下殺手。
這種想法如同一個抹不去的烙印,令狐衝雖不想去想。但那印跡卻時不時的浮現在令狐衝的腦海中,讓他頭疼,讓他傷心,讓他瘋狂。
令狐衝飲了大半壺酒,躺下小憩,這種如夢如幻的感覺,他很是享受。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令狐衝的耳際,令狐衝睜開眼,“誰?這麽晚了還沒睡?”,聽那聲音卻正是有人向他這個方向而來。
時間不大,隻聽屋頂之上一陣輕動,一個人影亦然落在離他不遠的房頂之上。令狐衝驚的起了身,呆看清來人,他驚呆了。
那黑影也看清了令狐衝,如木雕般戳在那裏動也未動。
“靈,靈珊,妹”,令狐衝第一次感覺那“妹子”兩個字,第一次被這麽艱難的稱謂著。在喉嚨口噎了半天,到底還是未出的了口。
嶽靈珊未說話,聽到令狐衝的聲音,一腔熱淚奪目而出。她有話,有很多話,但她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她能做的隻是呆呆的站在這裏,如同一尊雕塑,盡情的揮灑著所有的淚水。這淚水中有心酸、有悔恨、有痛苦,還有無窮無盡的回憶。
時間仿佛被凝固了,兩人就這樣傻傻的站了良久。
“靈珊,過來坐!”,令狐衝雖然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但他畢竟久為兄長,定力比嶽靈珊要強許多。令狐衝強壓內心的波動,靜靜的說道。
聽到令狐衝這話,嶽靈珊暗自在心中猶豫了好一陣。這才緩緩的走向令狐衝,如同往昔般的坐在他的身邊。
“令狐哥哥,你恨我嗎?”,嶽靈珊淡淡的問著令狐衝。
“恨?”,令狐衝聽嶽靈珊這麽一問,剛才那些惆悵忽地全部消失一般,“為什麽要恨你?”
“那…..那……..”,嶽靈珊的心一下子也變的平靜下來。
“事情都過去了………”
“不,不,你為什麽要這麽大度,你該罵我,打我,甚至你用刀在我身上狠狠的捅幾個窟窿,不然,不然我怎麽能安的下心。”
“傻姑娘,傻妹妹,這麽些年了。我能下得了那手去?”
“我,我”
令狐衝長歎一口氣,“還記得小時候,師父責罵我,我偷偷爬上這屋頂不敢下去,你總是帶著很多很多好吃的,給我送到這裏…….”
令狐衝講到這裏,嘴角微微一笑,嶽靈珊安靜的聽著,仿佛那些事都在昨天一般。
夜入三更。
令狐衝望著伏在自己肩膀上酣睡的嶽靈珊,思潮又一次猛烈的湧動了起來。嶽不群那日那麵孔、那話語、那用生命最後的光芒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在他腦中翻騰起來。
“善待靈珊,秘密盡在火膳房龍椽中……快,快走!這裏有埋伏。”
這句嶽不群的臨終遺言,想炸雷一般在令狐衝頭頂猛然響起。
“啊”,令狐衝不由的叫出聲來。
嶽靈珊被他這聲音驚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令狐哥哥出什麽事了?”
令狐衝愣了一愣,回過神來,“沒,沒什麽,我突然,突然,好像師父在給我說話。”
“我爹?”,嶽靈珊不解的問道,“他,他怎麽可能。”
“那天我潛進雙龍洞,他給我的最後遺言。不知怎麽,剛才他老人家好像在我耳邊,猛然重複著那句話來。”
“什麽話?”
“火膳房龍椽有他老人家放的東西。但是咱們華山派沒有火膳房,更沒有龍椽,他老人家這是指哪裏呢?靈珊妹妹,師父以前有沒有給你提過?”
“火膳房龍椽”,嶽靈珊仔細的反複品味著這幾個字。
“沒有”,她冥思了好一會說道。
令狐衝歎了一口氣,“師父臨別之言,想來定是非同尋常,隻是當時情況緊急,未來的及細問。若是找不出這地方所在,誤了大事,可真對不住師父的在天之靈了。”
“令狐哥哥放心,我爹既然在此時提醒你。肯定會在天上保佑你的,即便一時半會兒想不著道兒,說不準那天靈光一現,就有了主意。”
令狐衝笑了笑。雖然這隻是嶽靈珊的寬慰,但現在聽來卻倍感親切。隻是他更清楚他和嶽靈珊這輩子,隻能永遠做兄妹了。他對嶽靈珊曾經的那些萌動,如那江水一去而不複返了。
天亮了,日出朝霞紅似火。
莊嬌和程草青都起了床,一夜不見令狐衝的蹤跡,兩人心裏都頗為不快。各自洗簌完畢,來到大廳。
大廳裏,丫鬟早已擺好早飯。她倆一進門,卻見令狐衝與東條靈子和嶽靈珊在聊著什麽,三人有說有笑,把她二人氣的心肺皆碎。
“嗯哼…..哼….”,莊嬌高聲清了清嗓子。
兩人緩步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兩位姐姐早,我和靈珊姐已經用過早飯,你們慢慢吃。”,東條見她們進來,衝嶽靈珊使了個眼色,匆匆行了一禮,拉起嶽靈珊的手,出了門去。
“等,等,我也吃好了…….”,令狐衝也慌忙起身,欲跟在東條、靈珊身後溜了出去。
他剛起身,程草青一個飛步,已經將他堵的死死的,“這麽大個漢子就吃這麽點,也不怕丟了華山的威名。令狐俠士再吃些吧。”
“我”,令狐衝見程草青和莊嬌這架勢,知道自己這逃是逃不了了,無奈的一屁股又坐回原地,“那,那就再來一碗?”
莊嬌和程草青哪裏有心思吃飯?一左一右的盯著令狐衝。
死豬不怕開水燙。更何況令狐衝懷裏還揣著那封無字神信呢。令狐衝索性坐在那裏,端著碗慢慢的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