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無怨的計劃很詳細，他不僅打探到了箁晗所在的房間，就連退路都給蘇鷺留了三條，甚至什麽時辰動手都寫的一清二楚。
其實我有一點不怎麽明白，他已經有能力掌握妖殿的構造，為什麽就不能將箁晗帶出來。對於這個問題無怨隻是含糊其辭，推脫說自己能力不足。
無怨折好圖紙，收毛筆的時候不小心將墨汁碰倒，因為我在他身邊聽講離得近了些，全數灑到了我袖口上，暈染出一大片。蘇鷺捂嘴笑著，卻還是給我尋了一件衣裳換上。
因為要接應蘇鷺與箁晗，我們並不會離他們太遠，無怨選了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引了我與糸兒過去暫時安歇。宅子確實太過普通，連布局都與我和無怨在人界那段日子所用宅院極度……相似。
無怨扯了我的手邁進院子，細心地為我撩起拖尾裙紗。這件衣裳是我從天界拿回來的，之前不曾穿過，也不知道它是這般繁瑣，現在再換也是來不及的了。
衣裳裙擺略長，還帶了拖尾，一不小心就會一腳踩上去，好在無怨眼疾手快，在我摔倒之前就將我扶好。來的時候是被無怨禦風帶過來的，也不知會出這麽大岔子。
無怨本來就要保護糸兒，這回又加了我，穀毓若真是襲來，也不知還有幾分勝算。略加思索之後，我決定撕掉令人厭煩的拖尾與多餘的裙紗。
剛從糸兒身上找到匕首準備下手，無怨在我動手的前一刻垂下眼簾：“我隻知道砂兒不喜歡我，卻也不曾想竟也連我送我衣裳也是不穿了。”
我默默地把匕首塞到了袖口裏：“我看到有根線頭……”今日勝敗全在無怨，也沒必要為了一件衣裳讓他不悅，反而影響發揮。
無怨有斬妖扇相助，護住我們兩個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我隻能祈禱自己不要出了什麽狀況影響到無怨就是了。實在不成，我可以藏起來。恩對，可以藏起來，我這般自我安慰。
躲起來似乎也是沒什麽用的。也不知尋無怨過來是不是正確的抉擇，總之我覺著事情已經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比如無怨隻是跟我閑聊，將糸兒晾在一邊。如果說這還算不做奇怪，他幾乎不肯從我身邊離開，也沒有準備接下來的計劃。
我有些擔心。無怨本性為妖，骨子裏本來就有些狂躁，又受了一連串的刺激，隻怕心魔日益成長，反而控製了無怨的心智。
“你怎麽了？”我打斷了聊著往事的無怨，抓住他的雙臂，認真地盯著他的雙眼，看到了他血紅的眸子。
“怎麽了麽？”無怨回味著這句話，隨即一怔，淺淺笑著：“你看我隻顧著聊天，竟也忘了還有要緊事要做。”
是忘了麽，還是根本不想。他答應幫忙的時候我就有些擔心，可是信任還是勝過了憂慮。如果他不想，完全可以拒絕的。還是說，他害怕拒絕之後會令我對他生出厭惡。
無怨抽出右臂拍拍我的手，緩緩站起身來到糸兒跟前。糸兒對無怨的態度倒是極好，除了滿臉春光之外也沒什麽特別之處了。
無怨交代糸兒的事情，她都仔細聽著，偶爾還會提出不同的見解。我也聽了一些，無非是說在特殊情況下該如何保全自己不受傷害，不拖後腿。無怨有些刻意地壓低了聲音，我也懶得聽，隻坐在一邊轉動手上的鐲子玩。
玩的是在倦了，我便去看無怨與糸兒討論的如何。無怨卻不知何時就停止了講說，一直看著我玩手鐲。
我尷尬地咳了兩聲，站起身來準備行動，突然記起還沒聽玩無怨跟糸兒講的那些自保的知識，就又返了回來，虛心請教。
無怨搖了搖頭，扶正我頭上別著的虹雀：“你是不必知道這些的，有我在，自然能確保你安然無恙。”他轉到我正麵拿了一麵鏡子遞給我，“還是說，你信不過我。”
嗬嗬。我怎麽能說信不過他，他一句話便將我堵死，我又怎麽能說出不用他護著的話。我接過鏡子將臉映在裏麵，默默地在心底毆打無怨一百零九次。
糸兒並不知道自己被無怨算計了，還一臉期待地等待無怨帶她出發。也不知無怨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讓她一人便肯與妖兵周旋 。不僅如此，糸兒為了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主動要求與我們分隊，要求無怨帶著病怏怏的我先行離開。
我什麽時候又是病怏怏的了，還不等我開口，無怨就又露出了金字招牌式的笑臉：“糸兒可要跟上哦，作為皇位繼承人，可不能輸給砂兒才是。”
糸兒狠狠地點頭：“天君隻管安心，糸兒再不濟，也不會找天君來幫忙的。正如天君所言，什麽都做不到，又如何做妖族的皇。”
糸兒不僅沒有意識到無怨不過是找個理由將她打發走，而且被成功的洗了腦，歡天喜地地要去曆練一番。
無怨扯著笑，搭上我的肩，卻又想起了什麽一般做了回去：“我倒給忘了，糸兒第一次實戰，我應當讓著糸兒才是。糸兒且在前麵走著，遇到危險便尋我就是。”
糸兒自然是感動不已，並未細想就打了頭陣，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無怨臉上越發濃鬱的假笑，也沒看到無怨對我的壓製。等我掙脫著無怨的束縛之後，也隻能對著糸兒的背影沉思。
糸兒此去定然不會安然歸來，因為無怨並不打算做她的後援。我不知道無怨策劃了多久，但我知道，我是在他的策劃之內的。我就說，他出現的太過巧合，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完美的假象。
無怨眯了眯眼睛，一雙紅眸緊盯住我：“砂兒，我有些製不住自己的心魔了。”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跟我說起這個，他太過坦白反而教我不知所措。隻是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必須坦誠心中的魔，到底是因何而生。
無怨自嘲地一笑，捂住心髒的位置：“砂兒，你當真不知我的心魔因何而生麽？”
我自然知道，他的心魔是因我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