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抱著澋莨的同心結，呆坐在院子裏看唯一的一株青色的滲柳在陽光下泛出油光。這東西也是琊豉送與我的，說是從魔界帶過來的東西，卻到底也是好養，就這麽健健康康地長了一百多年。
懷中的辟魔劍柄上的紅紗已經褪成黯淡的顏色，想必主人也是極其愛它，才會為它蒙上柔軟的紅紗。
“顰吟？”
我機械地回過頭，又慢慢將頭轉了回來。恩情，是的，沒錯，我看到的那個，絕對不會是天君陛下。恩，不是的，隻是出現幻覺罷了。
這麽想著，“幻覺”已經來到了我跟前，低眉淺笑：“我聽說，你要參透天書，就過來看上一看，或許有什麽是可以幫上忙的。”
我的臉開始發紅發熱：“那個，勞煩天君了。”天書啊天書，我好像是說過來著，實在不曾想到北君大帝當真會過來。
我手忙腳亂地從屋中翻出來澋莨扔給我的無用，啊不是，無字天書，恭恭敬敬地將它遞到天君手中：“北君大帝請，過目。”
天君輕輕接過天書：“你倒是這麽客氣了。在這裏，我既不是天君，你亦不是仙子，隻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罷了。叫我無怨吧。”
普通朋友麽，真好……
他便就近找了個位子坐下：“我今天嚇著你了吧。真是抱歉，你說的那句話，真的與蘇砂一模一樣，我一時激動，以為是她回來了，所以才說了那樣的話來，實在是對不住。”
“沒關係的。”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而後又尷尬起來：“那個，話說回來，天君……無怨與蘇砂那麽熟識，應該是好朋友吧？”
無怨臉色蒼白了許多。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女媧的話一直在我耳邊回蕩：“無怨，殺了她，你可滿意？”
我慌忙去翻開澋莨的天書：“還是先看看天書吧，說不定會對入試有些幫助。”我突然就頓了下來，琊豉所說的無字天書上，赫然出現了奇怪的符號。
無怨看到天書，眉頭緊皺：“這本書，你是從哪裏尋來的？”
我頓了一頓：“從月老澋莨那裏拿的。大帝……你認得這上麵的文字？”總不能說是他用來丟我的凶器吧，倒不若說是我拿的麵子上反而看過許多。
無怨將天書合上，眉目舒展開來：“自然不認得。隻是以前在天界見了五本，都是沒有字的，唯獨隻有這一本，畫了些奇怪的圖案。”
這倒與琊豉所說甚為相符。隻是無怨見過五本都是沒有字的，為何澋莨那裏被當做廢物一般丟棄的這本卻是有字的。便是不用想，也是知道這本書是被澋莨畫上去的鬼畫符。
我將天書拿了去：“其實……書上有字沒字的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想著入試也是不會考這些的，倒不如好生學習劍法，反而能派得上用處。”
事實上，這些東西怎麽看著都隻不過是惡作劇罷了。若是不找些借口從天書上轉移出來，倒會顯得天君見識不多。
女媧就這麽著進了們：“什麽有字沒字的書，小吟兒又是跟無怨算計著什麽。”
我有些懷疑她壓根就是在門外的，直覺告訴我，女媧已經成了某種意義上的跟蹤狂，我才沒有天真到認為她每每出現在我麵前都是巧合。隻是卻也不知她又何苦跟著我，既然認定了立場，我自然不會向海王倒戈，她這般不放心，卻也不知為何。
女媧從我手中抽出天書就打開了：“字跡還不錯，就是內容有許多亂七八糟，小吟兒什麽時候對古神符感興趣了，不知道小吟兒認得多少。若是有什麽不懂的，本宮可以教你哦。”
古神符，為什麽真的會有這種東西。女媧“咦”了一聲，聲音有了一絲顫抖：“你是從哪抄的這些東西？”
女媧的反應實在奇怪。我隻好回答：“這是我從月老那裏拿過來的，應當是月老抄寫的，不知有什麽不妥之處？”
女媧將書本緩緩合上：“也不是有什麽不妥，隻是上麵所述，竟是我的父親陸陾。”
原來女媧不是盤古蘊養出來的啊，我一直以為她也是盤古蘊養出來的神，所以才能夠在七十萬年前補天那麽瀟灑。隻是陸陾是誰，還真真切切不曾聽聞名號。
女媧一笑：“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不過是記錄了父君的生平罷了，因著他去的及早，關於他的記述亦不過在本宮腦子之中，不知二位是否要聽上一聽。”
陸陾比火凰晚生些時日，是天地蘊養出來是神靈，擅長占卜，能看到未來百萬年，也不能完全算是盤古神君的孩子，最多的還是自然的孩子。但就是這麽一個知天命的神，卻偏偏與命運相抗衡，改變了旁人的命格，為天所譴，伏羲大帝為天執命，將他於七十萬年前正法。
因為去的及早，又犯了天怒，上古神卷之中並未提及陸陾，關於他的記敘根本就是空白，如此說來，澋莨那裏定然有一本更為奇特的古記才是。
女媧低下頭：“連本宮父君都因為違了天命而灰飛煙滅，所以本宮還是奉勸各位萬萬不可逆天而行，以免招惹殺身之禍。”
這話卻也是多餘的，我又不曾有占卜的技能，亦沒有改變命運的力量。隻是無怨卻臉色冷了許多，卻也不知，他試圖去改變誰的命運。我一驚，繞來繞去，連陸陾神君的事情都搬出來，該不會是女媧為了組織無怨而故意為之的吧？或者那本書上，根本就什麽都沒寫。
我看向女媧，女媧麵色沉重，一言不發，被我這麽一看，直接抱了天書就走。
無怨纖細的手指在樹幹上敲了一敲：“不要妄圖改變麽……”
一陣風吹過，濃密的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響，樹下白發白衣的男子，一雙紅眸越發明亮：“天不天命的，誰又曾知道是什麽東西。”
我一時恍神：“若是天下棄之，覆了天下，又是何妨？”
我慌忙捂住嘴巴。自從拿到辟魔劍以後，總覺得思想越發極端，大抵我終究是架不住這把神劍的。
無怨似乎沒聽到我的話，看了看天，亦一言不發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