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58:氪不改非
雲溪放開自己抓著廉如意的手,費力的將身子向車門處靠近。
“雲溪,呆在那兒別動!”廉如意卻喝止了雲溪,讓春杏放開了扶著她的手,她畢竟有功夫在身,也不像前世般慌亂,心中有所準備,行事便更加鎮定。
馬車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猛的一顛,車內的人全向一側滾去,車內驚呼一片。卻在此時,廉如意猛的蹬了了一下車壁,借力向前一竄,雙手攀住車門一側的木頭,左手蓄力,一掌拍向車門。嘩啦一聲,車門被破,風急速灌了進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小姐小心!”車門另一側的香芋想要幫廉如意一把,卻被再次猛顛了一下的馬車震得鬆了手,一下子滾到車廂的最後,撞得她不禁悶哼出聲。
車門被打開,便可以看清馬車的情況,拉車的馬像是瘋了一樣狂奔,車外的景象飛速後退。廉欣娉和薛姨娘的車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唯能聽見廉世召還追在馬車後麵,猛抽鞭子的聲音。
“小姐快抓穩車壁,這馬是瘋了!”車夫緊張又氣憤的聲音被震得破碎的傳了過來。
“快切段韁繩!”廉如意不知道車夫有沒有問題,畢竟前世趕車的車夫已經被換過了。
“二小姐,有刀嗎?”車夫一邊艱難的試圖控製瘋馬,一邊問道。
廉如意當然有刀,今天一早起來她就將哥哥去年送給她的那把精致又鋒利的短劍放在了身上。可是此時,她不敢交給車夫,萬一車夫不是真心想將馬車停下來呢?
她沒有答話,奮力穩住自廉如意一隻手緊緊扒住車轅,一隻手握著短劍,再次向韁繩斬去。車夫卻在這時,將馬鞭甩向了她的短劍。
這車夫果然有問題!
廉如意來不及多想,左臂抱住車轅,飛起一腳,踢向車夫,卻被車夫堪堪避過。
“你是什麽人,竟敢謀害小姐!”雖然車裏的人已經被顛的快脫了形,但雲溪一直關注著自家小姐的情況,自然也發現了車夫的問題。
她也試圖靠近車門,但顛簸的太厲害,旁邊又有已經脫力的春杏,她已是自顧不暇。
“小姐,小人絕對沒有謀害你之心啊!”車夫這麽說著,臉上卻帶著決然之色。
廉如意也不和他廢話,在起一腳,直衝麵門。
車夫這次沒能躲過,直接被踢下了馬車。
卻在這時,一道白影像光一樣迅速的閃過,轟隆一聲,瘋了一樣的馬慘烈的嘶吼一聲,突然倒地不起。
馬車急停了下來,扒在車轅上的廉如意卻由於慣性飛了出去。
這下慘了,會不會摔斷胳膊摔斷腿啊……廉如意閉上眼,在心裏認命的想到。然須臾之後,她卻跌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嗬,這是好戲開演了麽?大皇子終於趕到了?
廉如意猛的睜開眼,眼神裏是遮掩不住的憤恨和厭惡。卻在她看清抱著自己的人的麵孔時,愣住了。
救她之人,也微微一怔。繼而放下了她,“姑娘倒是勇猛。”
看來剛剛馬車上,她和車夫撕鬥的場麵全被他看了去。
這人卻不是大皇子。
劍眉星目,一席月白色長衣,身量修長,氣質高貴。又有這般身手,應當不是普通人。可廉如意搜索了自己前世的全部記憶,卻是不認識此人。
“多謝公子相救。”廉如意拱了拱手,轉身回到再也不堪重負,停下來就散了架的馬車車廂處。
破碎的車廂前麵躺著那匹瘋馬,隻見瘋馬的前腿已被斬斷,正往外冒著血。馬兒痛苦的掙紮著,眼睛不知是因為疼,還是瘋也是血紅血紅的。
廉如意不忍見那馬痛苦的樣子,走上前猛的將短劍刺入馬兒的咽喉。
那馬掙了兩下,便沒了氣息,不在動了。
站在不遠處的白衣男子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微微露出探究的神色。
四個丫鬟,三個都被甩出了車外,索性隻受了些外傷,並無大礙。倒是香芋因為一開始滾到了車廂最後,所以車急停下來的時候,沒有被甩出來,左腿被散了架的馬車車板砸傷,還不知傷情怎樣。
“如意,如意!你怎麽樣?”廉世召甩著馬鞭,終於追了上來,當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卻是愣了,但他很快跳下馬來,腳不沾地的兩步來到廉如意身邊。
“如意,你怎麽樣?你受傷了?”他指著廉如意手上的血驚道。
廉如意低頭看了看,“不是我,是馬的。我沒事。”
廉世召這才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她們都怎麽樣?欣娉的馬車很快就來,你且稍等一下。”
“三小姐呢?”廉如意這才發現,沒看到廉葭葭的身影。
雲溪攙扶著香芋來到廉如意身邊,寒梅和春杏也相互攙扶著正走過來。
春杏道;“我看到三小姐和我們一起被甩了出來呀,怎麽不見了呢?”
廉如意皺了皺眉,目光四下巡視。
“到底是怎麽回事?誰救了你們?”廉世召問道。
“那車夫還活著麽?”廉如意看了一圈,那白衣男子卻已經不見了。
“像是摔死了。”廉世召沒說的是,他一路追來,看到車夫躺在路邊時,心下大驚,幾乎要把馬鞭抽斷,隻怕自己跑的太慢追不上小妹……
“嗯,讓他們找找三小姐吧。”廉如意見哥哥帶的隨從也都追了上來,便說道。
最後隨從在路邊的草堆裏找到了廉葭葭,找到她時,她已經昏了過去,能看出來的是受了幾處外傷,有沒有別的傷,還要回去之後才能知道。
此時已經到了鳳凰山腳下,離左相家的莊子已經不遠了。
經了這麽一遭,廉如意不打算再去嶽老夫人的壽宴上了。可老夫人也已聽說了這裏的事情,那瘋馬嘶吼著一路狂奔,路上不少去參加嶽老夫人壽宴的人都看見了。
老夫人已經派了馬車,前來接他們去莊子上,畢竟莊子上近得多,而且大夫也不缺。
廉如意胳膊和膝蓋上蹭破了皮,別處並未受傷。三個丫鬟也都隻有外傷,上了藥,包紮了之後就沒什麽事了。
香芋的腿被車板砸傷,幸好骨頭沒碎,修養個十天半月也就沒有大礙了。
廉葭葭撞到了頭才暈了過去,身上也無大傷。
一行人都沒有重傷,唯獨那車夫死了。
四個丫鬟和廉如意都坐在一個房間裏,看著彼此包紮的臃腫的樣子,相視一笑,很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廉欣娉送走了給她們看著的嶽家的大夫,和嶽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回到廉如意身邊。
饒是她在怎麽麵冷,現在看著自己的妹妹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來了。
“姐姐,你坐我旁邊陪陪我吧。”廉如意低聲哀求道,她正在努力修複自己和親姐姐的關係,此時不撒嬌更待何時呢。
“那麽逞強做什麽?”廉欣娉雖然沒說什麽安慰的話,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關切的,已經別扭了兩年多的姐妹關係,不是說變就能變得溫情無限的。
廉欣娉正陪著廉如意坐著,姐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卻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是廉家小姐的房間麽?”門外一個脆生生的女聲。
“是誰?”妙畫來到門邊,將門簾撩開。
隻見一個姿色俏麗,眼神靈動的丫鬟笑嘻嘻的站在門口,“我家主子派我來給廉家二小姐送傷藥。”
那丫鬟說著遞出一個精致的碧玉色瓷瓶子,碧綠的顏色在她細白的手指映襯之下,尤為好看。
“這位姐姐請進吧,請問你家主子是?”妙畫將人讓進房間。
廉欣娉皺眉看向廉如意,似乎在怪她又招惹麻煩回來。
廉如意無奈的聳聳肩,她真不知道是誰送傷藥來的好吧?她不記得前世有這樣的情節呀?前世她明明是被大皇子救了,一行人也沒有受這麽重的傷,幾乎都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經曆這次慘烈的驚馬事件,她才知道,前世所謂的驚馬很有可能隻是做戲而已。否則怎麽會一馬車的人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呢。
那俏麗的丫鬟笑嘻嘻的看了一圈,眼光鎖定在廉如意的臉上,微微蹲身行了個禮,“見過廉大小姐,廉二小姐,我家主子說,廉二小姐以後會知道他是誰的,這傷藥治療外傷再好不過,每天塗抹三到四次,不日便好,且不會留下疤痕,二小姐收下吧,女婢告退了。”
俏麗的丫鬟說完,再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
廉如意看到姐姐的眼神,趕緊求饒,“姐姐你也聽見了,她說我以後會知道她家主子是誰的,說明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家主子是誰啊!姐姐,咱們一起出的家門,中間除了驚馬的時候咱們不在一起,其他時間我都沒有離開你的視線吧,你應該知道,我真的沒有惹事,是事情來惹我的……”
廉欣娉被廉如意一番搶白,堵得無話可說,隻好瞪了她一眼,“真是不讓人省心!”
“我的好姐姐,你也看見了,這是不讓我省心啊!我招誰惹誰了,受了傷還不能讓我消停點兒麽?”廉如意隻差舉手發誓她也不想節外生枝的呀!
廉欣娉見她是真不知情的樣子,便不再逼問她,拿起桌上的小瓷瓶打開來放在鼻下聞了聞,一股清亮甘香的味道沁人心脾,她點點頭,光從氣味上就能分辨出,的確是好東西。
“既然送來了,就用了吧,免得浪費。”廉欣娉指著她胳膊處的傷說道。
廉如意捂著胳膊,“不用了吧,才剛剛包紮好,還要揭開麽?”
揭開會很疼的呀!她真的不是怕疼,是怕麻煩,隻是怕麻煩而已……
“不疼,姐姐動作會很輕柔的,你放心吧!”廉欣娉微微一笑,說道。
廉如意卻覺得脖子後麵一陣冷風吹過,姐姐會輕柔?不要開玩笑了,她現在回想起上次和姐姐切磋,被姐姐一下子卸下來的肩膀似乎到現在還能感覺到疼呢!
“不不,還是讓妙畫來吧,不敢勞煩姐姐!”廉如意立即蹦了起來,捂著胳膊瘸著腿向一邊躲去。
“聽話,你過來,我保證不弄疼你!”廉欣娉語氣中帶著威脅的意味,廉如意雖然心裏還是怕怕的,但卻也不想違逆姐姐,隻好磨磨蹭蹭的挪到姐姐身邊。
廉欣娉這次到真的是很小心,動作緩慢的拆開廉如意胳膊上纏著的布帶子,一圈一圈打開,打到裏麵已經能看到潔白的布帶子上沾上的鮮紅的血跡。廉欣娉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心裏卻是疼的猛一抽。
記得妹妹小時候最怕疼了,每次摔跤跌破了皮都會抱著娘親的大腿嚎啕大哭上一陣子。長大了不在哭的那麽大聲,但每次疼了都會在娘親麵前撒嬌,連喝上一口苦澀的藥,都要鬧著吃蜜餞。這次傷的不算輕,妹妹卻一滴淚也沒有掉,臉上還帶著安靜的笑,好像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一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妹妹變的這麽堅強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自己視線沒有觸及的地方默默的成長了?是自己這兩年來太多的沉浸在母親離開的傷感中,忽略了對妹妹的關心,忽略了妹妹的感受,這才讓薛姨娘和三小姐有機可乘,讓寂寞的妹妹越來越遠離她這個親姐,親近那些原本不是最親的人?
廉欣娉在心裏默默的自責著,手中的動作越發溫柔。
廉如意微微側臉,認真的看著姐姐的眉眼,原來姐姐也有這麽柔情的一麵啊,為什麽以前自己都沒有發現呢,為什麽自己一直覺得姐姐是個冷漠堅硬不好靠近的人呢?其實是因為自己性格裏的別扭才讓原本至親的兩個姐妹越來越疏遠的吧?
廉欣娉淨了手,倒了些碧玉色瓷瓶裏的藥在纖長的手指上,再用手指將藥膏輕輕的塗抹在廉如意的傷口上。
廉如意做好了疼的齜牙咧嘴的準備,可胳膊上卻隻傳來了陣陣清涼的感覺,一絲疼痛也沒有。她驚異的看著廉欣娉,“姐,真的不疼啊!”
廉欣娉點點頭,“這藥很不錯,以前在爹爹的書房裏見過一小瓶,爹爹很寶貝的放著,我也是好奇才偷偷打開看過,還被爹發現,差點挨揍。”
廉欣娉說著,嘴角不禁微微揚了起來。
廉如意也露出了笑意,“姐姐也有那麽頑皮的時候麽?”
“是啊,那時年紀小,你還不記得,我那時候才像是家裏的混世魔王,爬樹掏鳥蛋,下湖摸魚,偷偷溜進爹爹書房偷書看,翻娘親的衣櫃子找娘的衣服穿……沒有我不搗亂的地方……”廉欣娉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這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是的她讓誰見了都頭痛,當初誰也沒想到她能長成現在這樣斯文嫻靜的樣子。
廉如意也是瞪大了眼睛,“姐,你確定你說的是你自己?”
她比姐姐小三歲,姐姐做這些事的時候,她恐怕是年紀小,完全不記得,反正她是沒有一點印象,在她的記憶裏,姐姐一直都是現在這樣外表冷漠高深,好似寵辱不驚,沒有什麽能讓她淡定的外表翻起波瀾。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廉欣娉笑了笑,“好了,動動胳膊,是不是比剛才輕鬆很多?”
廉如意動了動,連連點頭,“這藥真是神奇。如果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這藥被爹爹都那麽珍而重之的放著,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吧?那會是誰送來的呢?”
廉欣娉表情漸漸冷凝下來,“不管是誰,有什麽目的,咱們總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