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42:聽說都是假的?
楚姒到了一處藥鋪停下,稍稍側身便看到有人在跟著,嘴角淡淡勾起。
她前世已經聽過不少這個張禦史的傳說了,出了名的剛直不阿,出了名的固執,也出了名的喜歡刨根究底,方才她已經隱約給了不少線索給他,他定然不會就此罷休。
這般想罷,楚姒到了藥鋪中買了幾幅治療風寒感冒的藥,又要了些補藥。
“姑娘,一共三兩二錢。”夥計道。
楚姒摸出那幾個銅板,夥計剛想開口說不夠的時候,楚姒將那塊墨玉玉佩放在桌上:“夠了嗎?”
夥計瞪大了眼睛,忙叫了老板過來,老板就是隔壁開當鋪的,楚姒都歎他會做生意,奸詐的很。
看著那玉佩,老板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兒:“姑娘想當多少銀子?”
楚姒嘴角揚起:“成衣鋪子一件厚棉衣要多少錢?”
“好一點的三十個大錢足矣。”
“那就給我六十文吧。”楚姒道。
“姑娘隻當六十文?”老板更加開心了,這玉要說當個十兩銀子都不為過啊。
楚姒頷首,左右這錢拿回去也會被妙音搶走,倒不如不拿。
老板笑開了花,再三確認了以後,又硬塞了幾包補藥給楚姒,楚姒也不推辭,買好藥,又去買了兩件厚棉衣便回去了。
遠遠的,一個錦衣公子看著楚姒離開,眼睛彎彎:“可惜了我的好玉啊,就當了這麽點錢。”
楚姒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到了房間才見綠芽隻穿著裏衣躺在地上,麵色凍得青紫,似乎還有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房間中也是被翻得亂七八糟,不知道的還以為強盜來過來。
“小姐,你怎麽回來了,快走,快走!”綠芽看到楚姒,虛弱的撐起身來,啞著嗓子道。
“妙音來過?”楚姒手心微緊,眼中已有殺氣。
綠芽隻覺得渾身疼得厲害:“小姐,快走,,她們當初害死了紅葉,現在又打算害死小姐。”
“紅葉是她們害死的?”楚姒眸光頓冷,當初上山,一共有兩個丫頭跟著,一個綠芽,還一個便是紅葉,隻不過去年便在後山被發現屍體,說是從山上失足滾下去摔死的,她居然信了!
“楚小姐終於回來了?”妙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諷刺。
楚姒看了眼她身後跟著的尼姑們,將綠芽扶起,將新買來的厚棉衣給她穿上:“綠芽是你打的?”
楚姒的聲音異常冷靜,倒讓妙音恍惚了下,看著那端端站在那裏的人兒,眉目疏遠冷漠,下巴微微抬起,眸光微斂,竟有種俾睨天下的尊貴氣勢,可是,她分明隻是個小丫頭啊。
“是又如何?”妙音穩了穩神,手裏拎著佛珠串子,走到楚姒跟前:“還有,當年你那丫環也是被殺的,被妙賢殺的,所以你懷恨在心,也殺了妙賢。”妙音柔聲說著,似蠱惑一般。
綠芽聽著就要上來與她辯駁,可是她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栽贓嫁禍的戲已經準備好了是嗎?”楚姒看著她,心中殺意翻騰。
妙音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今日廟中之事除了你說的那個書生,你也看到了,那牆邊搭的磚瓦,剛好夠你去那雕花窗那裏偷看,對不對?”
若是換做以前,楚姒還會再拖上一拖,可是現在她卻很大方的承認了,她們既然選擇栽贓,便不會現在殺了自己。
如今妙音對她下手越狠,將來張禦史便查的越深,逍遙王那裏也就損失的越重!
何樂而不為?
看著絲毫不辯駁的楚姒,妙音有些錯愕。
那石塊之事是她編纂的,她到了的時候,那裏已經收拾幹淨了,她隻是隱約這般猜測而已,不過要除掉楚姒這礙眼的丫頭卻是遲早都要做的。
官府的人來的很快,似乎早就在等著了一般,隻是臨走時楚姒卻說了一番奇怪的話:“九姨娘,我的丫頭就托你照拂了,若是她出了閃失,您這九姨娘的身份可就瞞不住了。”
楚姒並沒有針對誰說,人群中隻隱隱有人攥緊了手心。
大牢中並沒有想象的陰森,約莫劉大人也有些頭疼,這尼姑庵好死不死,居然把楚姒這麽個口齒伶俐,心思聰慧的丫頭送了過來,其實送過來也就罷了,還非得在張禦史在的時候,大張旗鼓的把人送來。
“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好,你得罪的是什麽人可清楚?”牢門外妙音看著麵前急的滿頭大汗的劉大人道。
劉大人隻覺得自己這才經過一日,人已經消瘦不少了:“雖說是人命官司,可是這麽多人盯著,又有張禦史在,本官這章程總要走的吧,你們證據可充分?”
妙音雙手合十,媚眼抬起,嘴唇揚起:“自然。”
“那就好,回去等傳喚吧。”劉大人說完便離開了,妙音朝牢中看了看,也轉頭離開了。
楚姒安靜的坐在幹草上,聽著牢中的人有氣無力的喊冤,微微閉上了眼睛。
“咦,是你啊!”
忽然旁邊響起一道驚喜的聲音,楚姒腦中迅速回憶起聲音的主人,不由皺皺眉頭:“你怎麽也在這裏。”
男子頗為無奈,斜斜倚靠在牆角,一束陽光照進來,讓他本就俊朗的臉顯得越發好看了:“她們說我調戲小尼姑。”
“噗呲……”旁邊的人笑起來:“這位公子也是生的儀表堂堂,怎麽去調戲尼姑。”
牢中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夥兒都是被關久了,也都相熟了起來,見新人說話,便開始各種打探,楚姒隻隨意說了幾句,一女子輕歎:“哎,咱們可能得被冤枉一輩子了。”
“不會的。”楚姒淡笑道:“我爹爹是當今楚丞相,會來救我的,你們若是有冤屈,到時候也一並幫你們申冤。”
眾人聽她這話,笑聲越發大了:“楚丞相的女兒那都是金枝玉葉,怎麽會淪落至此?小姑娘,別白日做夢了。”
楚姒也不反駁,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微微合上了眼睛開始靜坐,牆角的男子瞧見她這般模樣,眼睛越發彎了起來,卻不想楚姒忽然轉頭陰森森的盯著他。
男子抱緊胸口,腿也蜷縮在一起:“姑娘,小生雖生的貌美,但卻是良家男子,而且這光天化日之下的……”
“你叫什麽名字?”這男子她越看越覺得麵熟,卻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男子眉梢微揚:“小生名喚林清愚,家住京城,年方二十又二,尚未娶妻,家有良田……”
“林清愚?”楚姒微微皺眉,卻怎麽也想不起這個名字,京城中姓林的人家不少,大戶卻隻有一家,便是安平侯府,可是安平侯雖然不問朝事,卻是武將出身,兒子應該不會這麽弱雞。
“小楚姑娘,你今年年方幾何,家中可有人給你定親了?”林清愚湊過來道。
楚姒睨了他一眼,敢情這家夥不僅弱雞,還話癆。
“你可能明天就小命不保了,有時間還是想想遺言吧。”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輕輕一笑:“小楚姑娘不是說你爹是楚丞相,會來救我們的嗎?”
楚姒語塞,不再多說,隻等張禦史過來。
沒想到這劉大人這般著急,半夜便來審問,而且審問也不是在公堂,而是在大牢內。
“大人可知私設刑堂是何罪?”楚姒直接問道,左右這劉大人半夜過來,就沒打算客客氣氣對自己。
劉大人麵色一緊:“用不著你來教本官怎麽做。”尼姑庵上頭那位傳說是京中大貴人,他可不敢得罪:“跪下!”
楚姒並不反抗,跪了下來。
不過她今日的跪,明日可是要他拿命來償的!
“簽字畫押吧,你謀害妙賢師太,證據確鑿。”劉大人懶得廢話,證據反正都是準備好了的,滴水不漏。
楚姒嘴角勾起:“我可以畫押,但是要張大人在,不然明日大人若是把我斬了,楚丞相就算是礙於麵子,也不會給大人您好日子過了。”
“聽著好似是為本官考慮?”劉大人冷笑,臉上的肥肉都顫了顫,但是楚姒卻說的在理。
“京中那位是大人物,你覺得楚丞相和你之間,他會選擇誰?”楚姒繼續道,見劉大人麵色猶豫,又道:“若是此案讓張禦史來定,那楚丞相要對付的,可就不是您了。”
劉大人看著楚姒,即便是跪在地上,在這滿是血腥凶殺之氣的牢房裏,她依舊淡定的像是在自己的後花園裏一般氣定神閑,這個姑娘真的才十三四歲?
“大人,明日怕事情有變啊。”旁一個留著小八字胡,顴骨凸起的男子道。
劉大人白了他一眼:“怕什麽,你不說證據充分嗎?”若是出了岔子,這罪責可都是自己擔,他可不傻。
“來人,將她帶回牢中看押,明日再審!”
林清愚看著完好無損又回來了的楚姒,收起一直拿在手中的物件,眼睛微亮:“小楚丫頭,你們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看不出你還挺有能耐的嘛。”
麵對嘮叨的林清愚,楚姒抓起一把草便朝他丟了過去:“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你這才像個小孩子,方才都嚴肅的像個老大人。”林清愚笑起來。
楚姒看著他,心中微微恍惚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便在一旁草席上躺下:“睡吧書呆子,明天還要上公堂。”
對於這個嘮叨的林清愚,她的戒心小了不少,也不知道為何,或許因為他話太多吧,像逍遙王那樣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說,而且句句話都是別有用意,如今麵這個口無遮攔的書生倒覺得舒坦不少。
林清愚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嘴角揚起:“對了楚丫頭,我那塊墨玉你什麽時候還給我?”
楚姒閉上眼睛,她覺得這個林清愚還是一輩子被關在這裏好了。
第二天楚姒醒來的時候,林清愚已經跟隔壁牢房的老大哥聊了半個時辰了,基本上這裏有多少人,都是什麽冤情已經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楚姒倒奇怪他竟絲毫不操心自己之事,還整天傻樂,白瞎了這麽張好看的臉和身段。
“楚姒,上公堂了。”有官差過來。
“我也要去。”林清愚跟過來站在楚姒身邊,楚姒這才驚覺自己居然才到這廝胸口的高度。
林清愚一隻手淡淡負於身後,氣定神閑:“我有一條十分重要的證據。”
那官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姒,納悶極了,這分明都是這窮鄉僻壤的人,怎麽通身的氣度竟瞧著與尋常人不一樣?
“等傳喚證人的時候我再來叫你。”說罷便帶著楚姒出去了。
“小楚丫頭。”林清愚忽然叫住她。
楚姒回頭,看著林清愚,一身素白的衣裳,長身玉立,微薄的嘴唇淡淡牽起,青絲用冠子挽了一些在頭頂,其他的均散在身後,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五官都顯得更加立體分明。
這般瞧他,竟有幾分謫仙的味道。
“那墨玉就當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吧。”林清愚彎起眼睛。
楚姒腳下差點一個趔趄,這廝!
她一定會把玉贖回來的!
林清愚看著楚姒離開,淡淡摸著手裏的墨玉,嘴角邊竟泛起些許邪肆。
公堂之上,劉大人坐在前頭,而張禦史則是坐在一側,旁邊的是尼姑妙音。
“大人,庵堂乃清淨之地,發生如今這樣的事情,還請大人一定嚴懲凶手。”妙音雙目垂淚,雙手合十,叫外人看了,真就當楚姒是大惡人了,可眾人瞧楚姒,身材纖弱,麵色微黃,年歲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這樣營養不良的女子能殺了一個身材敦實的五十歲師太,好像也不是太可信。
劉大人一拍驚堂木:“肅靜!”說罷看向妙音:“你說她殺了妙賢師太,可有何證據?”
妙音抬眼看著他:“人證物證具在。”說罷便又叫了個小尼姑上來,說是親眼看到楚姒痛下殺手:“我聽她們在爭吵,卻是楚姑娘誤以為妙賢師太害了她的貼身丫鬟,所以懷恨在心,在那日晚上單獨與師太出去的時候,便痛下殺手。”
小尼姑說得繪聲繪色,外頭圍觀的人都開始對楚姒指指點點,而劉大人似乎也滿意的看著楚姒:“楚姒,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楚姒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張禦史,這個老狐狸,還在看戲呢。
楚姒也不惱,抬眼直視他:“大人可否容許我問這小師父兩個問題?”
劉大人不滿的才要阻止,張禦史卻開了口:“問吧。”
楚姒轉眼看著那背脊挺得筆直的小尼姑:“一,你是如何判斷出我是誤以為妙賢害了我的丫環紅葉的?”
“我、這……”小尼姑語塞,看了一眼妙音,被她瞪了一眼以後忙道:“紅葉姑娘我們都知道是自己滾下山坡摔死的,你直說是妙賢師太害死的,這不就是誤會了麽……”
“且不說你們‘都以為’是不是能作為真相的證據,僅憑你隨口就拿未確定之事來汙蔑我,便可見你這番話有蹊蹺。”楚姒說罷,見她又要反駁,道:“二,你既然親眼見我殺害妙賢師太,你為何不出來阻止?”
小尼姑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早有準備一般,立馬道:“我當時嚇壞了,腿都軟在原地,我怕你連我也殺了。”
外頭的鄉民們又是一陣唏噓,對於不了解那個尼姑庵的人來說,她們這些修行之人,自然都是好人,說的話也自然是可信的。
楚姒依舊不怒不惱,平靜的望著她:“是嗎,那有沒有可能你嚇壞了,加上天黑,你根本是看錯了人呢?”
小尼姑不明白楚姒話何意,隨即便道:“不可能,那天晚上的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楚姒道。
小尼姑點頭,楚姒又問道:“那我那日穿的什麽衣裳,梳的什麽發髻,用的是什麽凶器,具體在什麽地方什麽時間動的手?”見她神色略有慌亂,楚姒淡淡上前一步:“既然你說你看得很清楚,那麽這些最基本的東西應該都是瞧見了、也記住了吧。”
小尼姑無可反駁,但她們之前根本沒準備過這些,以為有劉大人在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的兩個問題問完了,楚姒,你就說你殺沒殺人……”
“劉大人急什麽。”張禦史看著有些焦急,額頭都沁出細汗的劉大人:“劉大人近日好似很喜歡出汗,這數九寒天,別是病了。”
劉大人忙那袖子抹抹額頭,討好笑道:“沒病沒病,多謝大人關心。”
“你還在猶豫什麽,還不回她的話?”張禦史對那小尼姑道,還不忘叮囑一句:“誣告也是要判刑的!”
小尼姑捏著佛珠的手微微發抖,道:“那時天才黑下來不久,應當是戌時左右,你你當時用的是、是一把匕首……”小尼姑看了看楚姒的身板,她應當也隻能拿起匕首了:“然後你梳的就是跟今日一樣的發髻,穿的是跟今日一樣的衣裳。”
“確定?”
“確定。”小尼姑咬著牙點點頭,這楚姒一年上頭也就這麽幾件舊衣裳,穿哪件都一樣,反正沒人能作證。
楚姒淡笑著轉身,朝著張禦史一拱手:“請大人明察,死亡時間及致命凶器可讓仵作驗屍對證,至於衣裳。”楚姒抬眼看著猛盯著她額頭狂冒汗的劉大人,笑容更大:“大人可以去鎮上永安衣料鋪查查,這一衣裳是我昨日才買的舊棉衣。”
楚姒話音才落,小尼姑便腿一軟,差點癱軟在地上。
張禦史安排去查探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證實楚姒所言非虛,而那小尼姑支支吾吾的,最後幹脆來了個裝暈。
劉大人急的滿頭大汗:“妙音師太,不是說人證物證齊全嗎,如今這人證的供詞有問題,那麽物證呢?”
妙音咬咬牙,看著那張禦史:“那凶器都被官府收走了,相信大人定能明察秋毫,而且我們整個庵堂的人都可作證,妙賢師太素來和善,從未與人結仇,隻有這楚姒對她懷恨在心。”說罷,掃了一眼堂外的人,提高了聲音:“大人莫不是怕楚姒的父親是京城丞相所以處處包庇於她?”
“荒唐!”張禦史猛然一拍桌子:“之前便隻聽說爾等庵堂裏的尼姑塗脂抹粉,半山處更是有見不得人的生意,我原是不信,如今見爾等滿口胡言,這話倒是要信上幾分了,來人!”張禦史高聲喝道:“馬上帶人搜查庵堂,裏裏外外都給我仔細查清楚。”
張禦史這話音才落,便見人群中有一尼姑神色匆忙的離開了。
妙音也有些傻眼,這張禦史怎的不按套路出牌。
“大人,我還有證據!”妙音道,如今最緊要的是把楚姒這事兒解決了,山上相信方才已經有人去報信了。
張禦史麵色冷硬:“還有何證據,一並呈上。”
妙音手心緊了緊:“請大人傳綠芽、雲姑上來作證。”
劉大人下令之後,很快綠芽和一個跟妙音一樣打扮的尼姑被帶了上來,綠芽一見到楚姒,立馬就哭了起來:“小姐!”
“公堂之上,不許喧嘩。”劉大人一拍驚堂木,妙音便又道:“回稟大人,此二人一個是後廚的,時常山上山下的來回走,當晚她雖沒瞧見楚小姐殺人,卻在之前就見過二人起爭執,楚小姐揚言要替丫環報仇,當時她還不小心自己掉落到了水中,是妙賢師太救了她。”
妙音這是在指責楚姒恩將仇報,外頭看熱鬧的人更加多了。
“另一個則是楚姒的貼身丫環,她也可作證,楚姒與妙賢師太一道出去後,便隻有楚姒自己回來了。”妙音胸有成竹,她就不信這般楚姒還能翻案:“而且官差在案發現場,不是還發現了屬於楚姑娘的一隻嵌紅寶石簪子麽。”
“的確如此。”劉大人補充道。
張禦史看著堂下之人:“妙音說的可屬實,爾等都是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
綠芽咬牙不說話,事實雖是如此,殺人的卻並不是小姐,但是那後山之人小姐叮囑過,絕對不能提。
“看樣子你們是默認了。”劉大人忙道。
張禦史皺眉,看著一直一言不發的楚姒:“楚姒,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楚姒表現出的仍舊是異常的冷靜,淡淡看了一眼旁邊跪著的雲姑:“雲姑既然說看清了我與妙賢師太爭執之事,不如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景?”
妙音嘴角勾起幾不可見的嘲諷,雲姑要說的話是她們早就商量好了的,絕對能置楚姒於死地。
雲姑抬起頭,紅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些許血來,可見心裏有多糾結。她歉意的看了眼妙音,起初妙音還莫名其妙,直到雲姑說出那番話,沒將楚姒如何,倒將她置於死地了。
“那日我的確瞧見了全過程,卻是因為妙賢師太承認是自己誤殺了紅葉姑娘,楚小姐嚇壞了,而妙賢師太便乘機將她推落了湖中,豈料當時有打獵的村民路過,楚小姐才算保住一命。”雲姑道。
妙音麵色一白,語氣也由方才的超然平靜變得有些急迫:“雲姑,你在胡說什麽。”
雲姑顫抖的雙手合十,垂下眼簾來,姣好的麵容上浮起一絲異色:“寺廟中楚小姐受了很多委屈,白天既要撿柴生火,夜裏還要給廟裏的是師太們繡手帕好拿下山去賣,一日三餐也吃不飽,衣裳也都是些單薄的舊衣,而且她如今十三四歲,力氣哪裏比得過身材結實的妙賢師太,看在菩薩的麵上,貧尼不敢有半句虛言。”
妙音氣得不行,但是這麽多人看著,她又不能耐她何:“雲姑,你怎可因為攀附丞相而汙蔑已故的師太和庵堂?”
妙音這話一出,眾人又覺得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張禦史看著楚姒:“雲姑所言屬實?”
“是。”
見楚姒承認,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那嵌紅寶石的簪子你又怎麽解釋?”劉大人身子往前傾了傾:“尼姑庵裏除了你,別人不可能有這物件……”
“確實如此。”楚姒承認,不過劉大人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便又見她道:“可是雲姑方才也說了,我在廟中過的日子怕還不如大人您家中的一個二等丫環,上山前帶的財物,包括厚棉衣和日常衣服都被妙賢師太拿走了,至於那寶石簪子,且要問問是誰拿了,又是誰落在了妙賢師太的屍體邊上。”
楚姒這番話一出,外頭議論聲更大了,堂堂丞相嫡女,吃穿用度如此簡陋不說,居然被人欺負至此,連一個七品縣官家的二等丫環都不如,著實讓人看了一把大宅子裏勾心鬥角的好戲。
張禦史是出了名的耿直,對於這些禮法也分外的維護和講究:“楚丞相將嫡女放在外麵不管不問,本官回去後定要好好參他一本,連家都管不好,如何能指望他輔佐聖上管好這天下!”
看著張禦史鐵青著麵色,楚姒淡淡垂下眼簾。
“還有,大人,奴婢瞧見過在半山處有一道暗門,裏麵都是做、做……”綠芽憋紅了臉:“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之前奴婢怕連累小姐,一直不敢跟小姐說,這次定是她們知曉奴婢發現了此事,以為小姐也知道,所以才想要殺小姐滅口的!”
妙音抓在手裏的珠串都讓她捏斷了,她總算知道為何從昨日開始雲姑就一直阻撓自己殺綠芽滅口了,還說什麽她可以做我們的證人,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她們設計好了的。
“大人,找到了!”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外出的衙役跑了回來。
劉大人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幹啞,頭也有些發暈了,忽然一個衙役對一旁的師爺說了句話,師爺又轉達給劉大人,劉大人眼睛一亮,在那人說話前開口道:“等等,還有一個證人,他說他知道一條重要的證據!”
張禦史有些不滿劉大人屢次的阻撓,但是既然有人作證,他還是要聽的:“傳吧。”
綠芽抓著楚姒的手,擔心會出別的事端,小聲在楚姒耳邊道:“小姐,若是沒法子了,您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在奴婢身上吧。”
楚姒心頭一熱,眼中浮現出些許笑意:“放心,不會有事。”
妙音見劉大人這麽積極,以為事有轉機,可待看到嘴角噙著溫和笑意走上公堂的林清愚時,差點沒直接翻個白眼暈過去,居然是這個披著羊皮的狼。
“這是……”才看到林清愚,張禦史便睜大了眼睛,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不過他這抹異色還是落在了楚姒眼睛裏。
妙音現在心急如焚,事情已經完全偏離了她所設想的軌道,她得搶占先機才行:“大人,怎麽是他來作證,主持好心允他在山上借宿,卻沒想他居然肆意調戲小尼,這等齷齪之輩,供詞豈能相信!”
“調戲小尼姑?”張禦史顯然有些想笑,但顧忌自己的威嚴,又憋住了。
林清愚依舊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儒雅的上前拱手作揖,磁性的嗓音淡淡:“大人,草民從未調戲過小尼姑,隻是那日在山上見到了不堪之事,便匆匆下山,隨後便被縣官大人給關進大牢裏了。”
“休得狡辯。”劉大人不滿道:“哪個女子願意壞了自己名聲來指認你,尤其還是在庵堂修行的人,若不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怎會告到本官這裏!”
劉大人這話倒是有理有據,若是換做尋常人,張禦史也就信了,可是麵前這林清愚,他爹為讓他娶媳婦兒的事,頭發都急白了,一度還以為他有龍陽之癖,說他調戲小尼姑,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不是說有一條重要的證據嗎?”張禦史道。
“方才已經說了。”林清愚淡淡站在那裏,看了眼妙音:“妙音師太為了掩飾住她與人苟合之事便要送我入大牢,可見其品行,如今她又口口聲聲指認堂上這位姑娘,隻怕也是冤枉之詞。”
“一派胡言……”
“劉大人今日似乎急的很。”張禦史看著一驚一乍的劉大人道,起初還隻以為是他斷案心切,如今卻是處處在維護這尼姑庵的人。
“這,下官隻是……”
“你們說說,上山都搜到了什麽?”張禦史不再看他,直接問從山上回來的衙役。
衙役麵容嚴肅:“回稟大人,小的們上山的時候,剛巧遇上一個男人渾身是血的跑出來,說有人要殺他,小的們順著他指的位置去查,果真見一**,**外站著的都是拿刀的壯漢,而裏頭接客的都是、都是……”
“都是什麽?”
衙役瞅了瞅滿頭大汗的劉大人,牙一咬:“都是庵堂裏的師父們。”
衙役話音才落,外麵便一片嘩然,妙音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炸,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那地方管理的最為嚴格,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妙音不明白為什麽,楚姒卻清楚,這一切應該是珍娘的手筆,她讓綠芽死咬著不說出珍娘,也就是等她出手,不過既然珍娘出手了,更多的怕是查不出來了,畢竟前世,她最後是跟逍遙王一夥的。
“怎麽不早說!”張禦史直接起身離開,劉大人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看了眼妙音,妙音則直接對他使了個殺掉楚姒幾人的眼色。
劉大人心一橫,抬起手裏的驚堂木,卻忽然聽到林清愚對張禦史的背影說了句:“張叔,我跟你一同過去吧,去找找他們說我調戲的小師太在不在。”
張禦史嘴角抽了抽,這小子,夠腹黑的,這一喊直接就壓製住了蠢蠢欲動又貪生怕死的劉大人,又給了自己離開的理由:“走吧。”
“是。”林清愚跟上之前沒忘記回頭朝楚姒眨眨眼:“小楚丫頭,你先回去歇會兒,回頭我來接你。”說罷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劉大人,薄唇微揚:“劉大人,楚小姐便先托你照拂了。”
劉大人心裏好似打翻了調料盤一樣,五味雜陳,酸爽的很。
妙音直起身還想說什麽,劉大人袖袍一揮,驚堂木一落:“來人,還不將這妖尼給我拖下去!”
張禦史上山搜查,住持早就跑沒影兒了,抓了一堆什麽也不知道的小尼姑,妙音也在牢中‘自盡’,線索一下子全部都斷了,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張禦史替楚姒找回了一部分的財物,自然也還了她清白,至於劉大人,因為各種冤假錯案,直接被下了大牢,他想不明白,為何樁樁件件的冤假錯案,張禦史出去一趟就全部都知曉了。
跟楚姒一起被放出來的還有雲姑,不過雲姑看著楚姒總是一副怯怯的樣子。
“這次多謝你了,九姨娘。”楚姒在出牢門之前道。
雲姑身子一僵,她因為一直山上山下的來往,以至於跟山下一戶富家公子好上了,他家中有八房小妾,所以總有人戲稱她為九姨娘,但這事兒知道的人甚少,就連妙音都不知道,那日楚姒一開口,她的心便狠狠懸了起來。
楚姒見她如此,輕笑:“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說完便離開了,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完全是因為前世逍遙王開玩笑似的提起過,那日她並不知道誰才是九姨娘,隻是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倒沒想到有今日的收獲。
這會兒,逍遙王應該勃然大怒了吧。
遠遠的,一輛馬車緩緩駛過,看見楚姒唇瓣勾起的笑意,心頭滿是疑惑,這個楚家嫡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次你爹知道你調戲小尼姑,已經給你安排了六家小姐的相親。”張禦史對著掀開簾子往外看的林清愚道。
林清愚眉心一跳,麵容嚴肅的看著張禦史:“張叔,清愚此番出來,是身負皇上交代的重任,我暫時不能跟你回京城……”
“你爹說了,你如果這次不回去,他就請皇上下旨賜婚,至於哪家的姑娘,就靠抽簽決定了。”
“既然爹爹吩咐,皇上交代的事情過一段時間再辦也不遲。”林清愚微微一笑,正好有風吹進來,雪白衣衫上的青絲隨風飄揚,更襯得他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謫仙一般,惹得外頭瞧見他容貌的姑娘都輕呼出聲。
張禦史回去以後,很快便參了楚丞相一本,說他寡情薄義,連嫡女都如此對待,那對國家社稷定然也是冷漠處之。
楚秉鬆回去便衝著楚家如今的當家主母秦雪狠狠發了通脾氣,而後便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人來接楚姒回京。
綠芽很開心,想著終於可以回去了,楚姒便也不用再像個下等丫鬟一樣被人打罵還要成天做粗活來養活自己了。
相對於綠芽,楚姒顯得很淡然,但是隻有她自己清楚心裏有多恨,恨不得立刻就將那無情無義的生父,偽善的繼母母女,還有那個狠心絕情的男人抽筋剝骨。
“小姐,這些朱釵首飾咱們都找回了大半呢。”綠芽清點著妝奩匣子裏的東西,很是高興。
楚姒瞧了瞧,隻留下一支看起來並不是最貴重但是她生母給她的簪子:“其他的都拿下去換成銀票吧。”
“換成銀票?”綠芽不解:“咱們要那麽多銀票做什麽?”
“不用多問,你去做便是了。”換成銀票自然是有用,這些物件拿回去也隻是被他們瓜分而已。
楚家的馬車約莫兩三日的時間便到了,楚姒本打算去跟珍娘告別,但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來接楚姒的婆子她認得,是繼母秦雪跟前的二等媽媽,手段出了名的利落狠毒,綠芽見到她的時候,小臉直接變得慘白。
楚姒看著她,嘴角勾起,回府之日,便是她們還債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