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警報響起前
沒人懷疑廣播裏的話是假的，因為很快訓練有素的安保員占據了所有通道的關鍵卡位，他們全副武裝，不透明的頭盔下掩藏著一張冰冷肅穆的臉，手中的電磁脈衝槍處於開機狀態，沒人懷疑反抗他們的下場。
NASA的“火炬”號宇宙飛船攜帶近地軌道激光武器飛向太空以來，這是人類第二次將武器帶入太空，受彭嘉熙船長捕獲JAXA月球車的啟示，巨大的電磁脈衝炮被設計成脈衝槍，這是一款直接作用於人體的武器，自從起航以來至今的168年裏，全副武裝使用武器還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返航暴動！
恐慌的人們紛紛竊竊私語，在猜測發生了什麽，但是很快被安保員製止交流的行為，這時梁修遠船長走上舞台，利用這裏的廣播設備安撫大家說：“飛船上發生了一起非常嚴重的惡性事件，因為事件的特殊性，暫時還不能向公眾公開，請大家稍安勿躁，配合保安部的調查，警報解除後大家就可以返回各自艙室或工作崗位，事後飛船委員會將給公眾一個還原事實真相的解釋。”
船長的話讓大家安靜了下來，新進來的安保員開始按照任務，檢查所有人的ID，公眾們也紛紛解下腕表予以配合。
這時李天宇才發現，沒見到政委的身影，想來是剛才出去還沒回來，對於突然發生了什麽事他也很好奇，但是並沒有往深處去想。
隨著現場中委員會的委員們全部離場，而警報又遲遲不解除，人群再度不安起來，竊竊私語變成了躁動，嘈雜聲越來越大。
1500人同時在場，你一言我一語也會引起很大的混亂，終於有人情緒激動地開始質問安保員。
“發生了什麽？我們已經接受檢查了，該放我們回去了吧。”
有人帶頭，後麵的聲音也就更大了。
“對啊，我們隻是來參加晚會而已，根本沒去過別的地方啊。”
“到底是什麽樣的惡性事件呀？給我們一個解釋。”
鬧事的人越來越多，集中在一起竟然有了與安保對峙的勇氣。
安保員無奈，隻得架起槍威懾。
“給你們槍是為了保護我們的，不是對準我們的！”
“對啊對啊！”
承平日久，雖然偶爾也會有一些安全演練，但是時間長了沒人拿那些東西當回事，今天的情況在一些人的眼裏和演練沒有什麽區別，他們揮舞著拳頭鬧將起來。
安保員穩穩地守著出入口，不與人群爭執，他們的全息頭盔遮蓋的臉部，認不出身份，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安保員安心執法。
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揮著拳頭朝著門邊走去，邊走邊喊：“不給我答複我就向保安部投訴你們！我有這個權力！”
或許是距離太近了，又或許是安保員太緊張了，這名男子剛邁開步伐，整個人就一頭栽了下去。
開槍了！
人群中發出一陣恐慌，那些鬧騰起來的人開始退縮了。
揮拳頭的男子此時渾身抽搐著蜷縮在地上，口中哼哼唧唧地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電磁脈衝槍，是一種非致命武器，當電磁脈衝低功率照射人員時，會使人出現煩躁、頭痛、神經錯亂等症狀。如果被製服的人還要反抗，那就加大功率，可以引起皮膚灼熱，造成嚴重燒傷，最嚴重的可以致人死亡，安保員剛才那一槍顯然還在警告範圍內。
“老公！”一名女子一臉恐慌的樣子，撥開人群撲到了男子身上，而那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群好像第一次發現有槍的存在，所有的勇氣瞬間消散了，似乎才想起剛才的警告，在退回座位的過程中慌亂的人群發生了小規模踩踏事件。
女人還在哭著，但是再也沒人上來聲援他們了。
“功率是不是調得太大了？”一名安保員小聲嘀咕。
“我是按照訓練教材上規定的量級使用的呀。”開槍的安保員有些委屈。
“該死的教材……”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發生了那樣事呢……”
安保員在嘀咕著，卻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本人的聲音本來就極小，又是用的通訊頻道，所以沒人聽得到，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是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一個字。
……
……
警報響起前30分鍾……
組織部長的辦公室顯得很寬大，這在寸土寸金的飛船上是相當奢侈的，不過也是值得的，六大部長享用的麵積是一致的，這是軍事化管理的需要，沒有人格之分，有的隻是森嚴的層級。
常以剛照往常一樣就座，然後開始處理公務，雖然是公休，但是這種主動忙碌在高級領導者的身上並不鮮見，幾乎每一位部長都鮮有的享受假期，畢竟飛船是個大單位，六千三百人這個數字放在地球上不算什麽，可是對於一個軍事單位級別不算低。通過來自地球的授銜上就可以看出，船長和政委至少是少將軍銜，各大部長最低也是大校，這種級別在地麵足夠管理一個多兵種合成師了。
部長辦公室的門被輕敲響了，常以剛頭也沒抬地說了聲：“進來！”
一個腳步聲輕輕地踏進了部長辦公室內。
“有什麽事？”
常以剛一邊在屏幕前處理公務，一邊問。
奇怪的是來人沒有喊報告，也沒有回答，就那樣靜默站立著。
常以剛不悅地皺起眉頭，猛地一抬頭剛想開口訓斥，卻見到洪政策站在他麵前。
“政……政委……你……”
常以剛愣住了，政委向來是嚴格遵守規章的，如果有事找他會直接或通過秘書叫他過去，像這樣悄聲走進自己辦公室還是第一次。
“我收到了你的報告，想過來和你談一談。”
“哦……請坐。”常以剛連忙去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
洪政委慢慢坐下，打量著辦公室的陳設，很簡單，沒有多餘的私人物品，這與常以剛在保安部服役的過往有直接關係，他還保持著這種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這很難得，洪政委的眼裏露出一絲讚許的神情。
“關於你提出未成年人調查委員會這件事，我認為上次的會議其實已經把問題說透徹了，雖然可以在下次常委會上討論，但是我認為有必要和你來談一談，如果你依然認為這樣的提案沒問題，那麽可以照常提交委員會討論。”
常以剛放下水杯，覺得很詫異，如果僅僅為了公事，直接上會討論也是一樣的，有必要找自己單獨談嗎？
“這即是公開的工作，也是思想工作，關於你的。”洪政委看出了常以剛的疑慮。
“哦，政委請開誠布公。”
“當然，一定是開誠布公地講，有些事情你沒想明白，身為高級指揮員，這是很不應該的事。”洪政委的語氣不算輕鬆，看得出這件事在他的心裏有很大的分量。
常以剛擺擺手說：“如果是上次會議的決定，請政委放心，我堅決遵守。”
“當然是要堅決遵守，我並不想和你談這一點，而是你是否認為眼下對53屆以及之後曆屆學生正在進行的教育改革有意見。”
“怎麽扯到教育改革上去了？我當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常以剛外表莽撞其實是一個心細的人，他的話還沒落，自己就想明白了，忙笑著說：“政委說的是隱私頻道的事兒？”
“你還記得隱私頻道是怎麽來的嗎？”
“當然。”
一個不願意提及的詞從口中說出，久久地飄蕩在這間大辦公室裏。
“返航暴動……”
那是一件誰都不願意提起的事，起因就是隱私問題。
“人不能被無限被監視。”洪政委語重心長地說。
返航暴動……無限監視……
那麽久遠的事重新提起，常以剛的心裏“咯噔”一下，如果把自己代入到那種無孔不入的監視中，想必自己也會發瘋吧。
“人與人相處的法則是相互包容，能容忍別人的缺點才能持久地交往下去，而不斷地過高苛刻的給人提高更高的標準與要求，人體自身就會崩潰的，那個時候的人才真正無所顧忌，所以再想想你的報告。”
常以剛是很尊重洪政委的，他的話一定有道理，隻是固有的觀念形成後一時間難以轉彎，他隻好笑著說：“我有點明白政委的意思了，但是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洪政委喝了一口水，然後翹起二郎腿，這個姿勢就表示接下來是閑談，常以剛也放鬆地坐回到椅子上。
“霍教授是你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對他的人品和學識你我都應該了解，我們在相信他的師德方麵也要相信他的遠見卓識。”
“那是自然。”常以剛的口吻也輕鬆了不少，嘴角也微微的勾起一抹笑。
“時代使命不一樣了，我們不可能永遠軍事化管理化去，就像曆史上任何一個軍政府都不可能永久執政一樣，去軍隊化，還原星空移民的社會屬性這才是大事，什麽叫社會屬性？”
“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常以剛喃喃道。
“人類有著其自由遷徙的天賦，正因為地球的擴張到了極限，更多的人類終其一生被禁錮在一個點上，才促成了我們進行長達兩百年的太空飛越，我們是先行者，我們的後麵還有‘世昌’號，他們用著我們的經驗去指導實踐，所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史無前例的，是開先河的，你要一群開先河的人沒有自己的思想，麻木的聽從一個領袖的號召，還是人類文明能迅速在格利澤星球上遍地開花？”
“這……”常以剛答不上來，他習慣於飛船的環境，對未來的想像還停留在紙麵上。
洪政委放下水杯，不無憂慮地說：“我們的飛船已經塔斯馬尼亞島化了，再這樣下去，隻怕越來越多的人習慣了垂直領導，喪失掉生存本能，這才是最大的危機。”
……
……
政委離開時，是地球時間上午10時15分。
靜靜咀嚼著政委的話，很有深度，值得思考，5分鍾後，常以剛突然想到了什麽，他還有事向政委匯報，於是起身向政委辦公室走去。
政委辦公室距離組織部長的辦公室並不遠，快步走的話1分鍾都用不了，常以剛認為自己大概是10時22分左右到的政委辦公室門前，他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敲響了政委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