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複雜的人類行為
2049年，月球基地。
我認為妙妙那家夥簡直不能稱之為機器人，從某種程度上，它簡直就是妖孽。
比如在閑下的時候，它會靜默，我們無聊時逗它，它會表現出厭煩的情緒，有時還會反問我們，它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
起初李澤浩最喜歡用一些兩難的問題難為它，比如淩燕和李澤浩同時落水，它隻能救一個，那麽它會先救誰？
起初它會靜默很長時間，私下裏還會偷偷去問別人，最後它在李澤浩的麵前羅列出一大堆模擬情況，比如是哪裏的水，鹹水還是淡水，周圍有沒有人？給它配備的裝備是什麽，是否具備救人的條件？如果在不具備救人的條件下它依然跳進河裏，卻造成自己的短路，那麽它有必要為這個不合格的機械體負責嗎？不是應該追究製造者的責任嗎？
到了後來，它已經可以給我們提問了，比如我們為什麽要捕獲月球車，如果國家這種東西不能帶給人類安全感，為什麽還要這種體製的存在？
它再問下去我們就該犯錯誤了，現在我們見到妙妙隻能繞著走。
與此同時，淩燕對阿武隈號月球車的分析也已經完成。
“真了不起，減震部位居然用的是碳納米管。”淩燕說。
由於碳納米管中碳原子采取SP2雜化，使碳納米管具有高模量和高強度的性質，所以才成為太空電梯的首選材料，在連接的拉伸位置使用這種材料也就意味著我們幾乎很難用暴力將其破壞，再加上這台車的特殊造型，如果不是我們計劃周詳，再加上運氣足夠好，恐怕就真的讓它如願把我們的基地拍個幹淨，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記得何教授曾經講過，新式的太空船也會在連接部使用碳納米管這種材料。”李澤浩說。
“這種材料簡直是神對人的恩賜，高溫、低溫、腐蝕、導電、記憶無所不能，我對咱們國家這麽強的財力用得起這種材料而自豪。”我說。
“彈簧是鎳鈦合金，體表覆蓋了複合膜，要不是咱們的電磁炮是對抗太陽風暴用的，稍輕一點的量級還真奈何不了它。”李澤浩說。
淩燕走進氣閘室，她的工作完成了，增壓完成後，進到基地，她脫下宇航服，輕呼了一口氣。
“小夥子們，我的工作完成了，該你們了。”淩燕笑著說。
“這麽快嗎？”我覺得驚訝。
“當然，有妙妙配合我，很快就把那家夥摸了個底朝天，除了材料的強度高之外，唯一的優勢就是它的六驅傳動係統和可變形車架，這些隻是成本問題，核心技術就是燃料電池，這塊燃料電池的功率足足是咱們月球車的50倍。”淩燕說。
“根本沒得比好嗎？咱們的車是太陽能的。”李澤浩笑了。
“好了，我們出去把它複原，然後再多拍幾張照片，就說他們衝撞我們月球基地的施工現場了。”我說著向宇航服存放地走去。
技術有的時候就是一層窗戶紙，但是我始終搞不明白人工智能是靠什麽學習的。
盡管淩燕給我講過，人工智能的學習有的時候像小孩子一樣，分為有監督學習和無監督學習，她從來不會生硬的給妙妙灌輸某種概念，比如人，比如貓，比如月球車，全都要通過它自己的理解去完成，人工智能的學習是一個領悟的過程，這讓我感覺很尷尬，貌似我們的很多學校都沒做到這麽深的教育方式，於是我又提出過一個問題，就是人工智能如果通過這種學習並且不斷積累，某一天它們有了自我意識怎麽辦？會不會覺得人類很愚蠢？
淩燕也很難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最後她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就好像撫養孩子吧，小時候父母用言傳身教來教育孩子，等孩子長大了，麵對患了阿爾茨海默病的父母也會充滿敬仰吧。
從她的話裏，我似乎得到一個結論，就是我們遲早要靠人工智能來養活，突然感覺工作失去了意義，既然早晚要成為圈養的牲畜，現在的工作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李澤浩卻說我思想出了問題。
我當然反唇相譏。
“你又不是政委，你管我的思想問題幹嘛？”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當政委啊？”李澤浩說這話時有點賤兮兮的，千萬別讓舒政委聽到他這麽說話，否則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高放依舊開著月球車，我和李澤浩其實就是打下手，把車上的納米網清理幹淨後，又命令工程機器人把車再拖回到溝裏去，順便再打掃一下戰場，免得拍照的時候露出馬腳。
我們宇航服上就有高清攝像頭，準備妥當後，我們“哢嚓哢嚓”把這家夥拍了個通透，這些照片加上先前的視頻足以成為我們指揮對方野蠻闖入的證據了，至於為什麽壞了？這我們可不知道，我們的施工設施損壞還不知道該找誰賠償呢，是你們政府賠還是JAXA賠啊？
什麽？想要車？
沒問題呀，到月球來自提就好了，我們還嫌礙事呢。
提不了？這就沒辦法了，我們也沒有能把五噸重的家夥運走的返回艙嘛。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一直能從新聞裏找到快樂，那些猖狂的家夥吃了啞巴虧，而製造廠家的股價“刷刷”地往下掉……
妙妙對我們的行為很不理解，既然雙方相互抱以敵對態度，為什麽又要遮遮掩掩的？
我拍著它的小腦袋笑話它說：人類的行為是很複雜的，計算機就算再算上幾萬遍幾億遍也算不明白，但是小妙妙告訴我它已經計算幾百億次了。
“……”
當微波煉礦機全部安裝完畢後，我們的工作開始變得有意義起來。
氦-3，我們登陸月球最主要的目的，比任何任務都要優先，我們太需要氦-3了，我們可以大規模建造清潔、安全和高效率的核融合發電廠，一旦把這種能源普及，全國範圍內大麵積限電這種事將徹底成為曆史，製約我國發展的唯一桎梏將不複存在。
這種能源大量存在於月壤中，比較集中的地點是月球上的隕石坑，而虹灣就是一個古老的大隕石坑。
月球在億萬年的形成過程中為地球抵擋了大量小天體的侵襲，也為地球積攢了豐富的寶藏，隻不過月球上沒有氧氣，不可能像地球上那樣立起高爐，我們把目光投向工業微波，使用核電池為微波煉礦機提供電力，再用微波把月岩加熱至700度，從而實現氦-3的物理分離，再經過存儲和運輸使其抵達地球，我們這次將在地麵指揮中心的全程指揮下完成第一批氦-3的提煉。
我們的微波煉礦機已經和一台離心機連通在一起，加熱所產生的氣體會通過管道輸入到這台離心機裏，再通過離心力進行物理分離，隨著氣體穿過一係列離心機，其同位素分子被逐漸富集，這是我們目前能做到的最高效的做法了，全年可產20噸氦-3，完全可以滿足我國一年的使用量。
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收集滿20公升氦-3運抵地球，供科學家做進一步研究，之後再為是否大規模建造核聚變發電站做出規劃。
我對我們這次工作還是很放心的，畢竟是第一次在人工智能指揮下完成的組裝，又經過多次檢查和試運行，確保無誤後才正式啟動。
“地麵指揮中心，這裏是天河基地。”舒政委通過話筒將月球的聲音傳了回去。
“地麵指揮中心收到，請問天河基地準備工作是否業已完成。”音箱裏傳來地麵莊嚴的聲音。
“業已完成，請地麵指揮中心放心。”
“大屏幕切換至煉礦機。”
地麵指揮中心一係列操作後，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
“啟動！”
……
……
與人工智能接觸久了就會發現，它們其實挺脆弱的，除了一個越用越舊的外殼，它們隻是一段數據，一段存在於程序裏的東西，哪怕具備深度學習的能力，他們的思考水平也隻局限於小學生水平。
雖然它們在其它方麵要遠遠超過博士，不過它們仍然難逃工具的命運。
或許是我在從人類的角度考慮它們，也許它們真的不存在所謂的情感，但是接觸越久我越發現，它們的情感比人類的還要複雜。
我經常看見妙妙獨自發呆，有時即使有工作呼喚它，也在某個節點發生短停狀態，這種狀態暫時沒影響工作，就連它的主工程師也沒發現問題的原因，隻能歸結於某種現象，按照人類行為歸納為思考吧。
就在我們的煉礦機已經提煉出第一瓶20公升氦-3氣體之後，我發現妙妙好像變了一個樣子，它突然開朗了許多，我問它為什麽這麽開心時，它悄悄說：我有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