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瘋狂與防衛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依偎著,時光靜謐而美好。可是喬東陽似乎有些疲憊,很快就沒有了說話的力氣,“我休息休息。你要是想說,就說給我聽。我能聽見。”
池月看他一眼,“好。”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她早已發現喬東陽的狀態不對。
不給她手機,是把她發現他受傷。池月想要維護他那點大男人的尊嚴,私下偷偷觀察和摸了下,發現他身上的幾處外傷都不太嚴重,地上也沒有血跡。如果受傷,她擔心是骨折或者內腑出了問題。
所以,得想辦法出去。
池月冷靜地起身,準備四處看看。
一股濃烈的硫磺味兒充斥在空間裏,池月懷疑這裏有地下溫泉,與她那天發現的“基地溫泉”的泉眼可能有地下的共通之處。她循著那個味兒往石壁邊走去,默默站立片刻,想聽聽有沒有滴水的聲音……卻不想,聽到一絲輕微的喘息聲。
是從那個夾角的岩壁間傳出來的。
池月心髒劇烈一跳,沉聲問:“是誰?”
沒有人回答。
岩洞裏一片寂靜。
為了安全,池月默默地退後,往喬東陽的身邊挪動,把他擋在背後,厲喝,“不要藏了。出來!我看到你了。”
“嗬!”一聲仿似破了嗓子的笑,令人毛骨悚然,“池月,你警覺性很高。”
朱青?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躲在那裏不出聲,又是想做什麽?
池月心裏一緊,抿著嘴唇望著朱青的方向,一言不發地轉身,從喬東陽身上摸出手機,打開電筒,照向那個黑暗的方向——
她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一瘸一拐地從黑暗角落裏走出來。滿臉黑乎乎髒兮兮,身上有幹掉的血跡和灰塵的凝固體,多處擦傷,狼狽不堪……
但她有一雙異常銳亮的眼睛。
仇恨的、興奮的,古怪、詭異。
池月覺得眼前這個朱青,有些陌生。似乎在山體坍塌之前……不,在她朝林盼開了那致命一槍後,朱青就不再偽裝成小綿羊,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了……
對。
野心!
池月找到了一個精準的詞來形容朱青的眼睛。
那野心快要在眼裏盛放不住,從她的眼,從她上揚的唇角,從她狠戾的麵孔和手上那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裏迸發出來,一步一步,走向她,連瘸著的腿,都有一種變態的狠。
“你在那裏藏了多久?”池月冷笑。
“很久。”朱青平靜,“山體坍塌的時候,我就摔下來了。然後,看到你們從天而降,又不小心聽了你們的恩愛。”
“嗬!”池月冷聲,“你一直藏著不出聲。是想找機會——殺掉我們?”
“你怎麽不說,我是怕你們?”
“你不怕。你怕,就不會拿著刀走出來。”
朱青不置可否,半眯的眼睛裏,是一抹冷戾而奇異的笑。
“你說,我們的冠軍爭奪戰……誰勝誰負,是不是應該看誰能活著出去?”
池月懂了。
這女人果然沒安好心。
雖然係統已經判定朱青淘汰,可是——如果池月死在突發的意外中呢?
從亞軍晉升冠軍,合乎情理。
池月這麽一想,頭發陣陣發麻。
如果剛才她沒有警覺地第一時間發現朱青,後果會怎樣?
“膽子挺大的。敢殺人。”池月冷聲奚落,“可惜,你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剛才趁我不備動手,成功率不是更大?”
“剛才我不知道喬東陽傷到什麽程度。”朱青冷笑,“一對二,我沒有勝算。不得觀察觀察?”
“哈哈!”池月嘲諷的笑。
“你是認為現在就有勝算了?朱青,你怕不是忘了,被我打成狗的那個樣子?”
朱青腳下一頓,就像沒有聽出她的諷刺一樣,語氣平靜而絕決,“沒有勝算又怎樣?隻要有10%的機會,我也要拚一把。”她看著池月,目光裏充滿了恨,“人生這麽無趣,難得有改變命令的機會,不是嗎?”
對她的執意,池月心裏暗暗吃驚,問得卻懶洋洋的,渾不在意的樣子。
“如果10%的勝算都沒有呢?”
“有的。我有武器,你沒有。而我,早已不是當日被你打成狗的那個朱青了。”
《星空行者》幾個月的高強度訓練和比賽,讓朱青今非昔比。
她說話有了底氣,也硬氣了很多。
“而且,沒有勝算又怎樣?不拚一把,我也有可能會死在這個山洞裏。拚了,也許是個機會。”
“你不怕死?”池月眼裏浮上一抹複雜的陰霾。
“死沒什麽大不了。我不怕死,隻怕死得沒有意義,怕碌碌無為混天過日最後如螻蟻般被人踩死,怕在一日一日平凡無望的低層生活中病死老死,怕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空虛寂寞裏,我日複一日的嫉妒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仇人飛黃騰達然後孤獨終老…………那樣的人生,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麽樂趣?”
朱青晃了晃手上的匕首,冷漠的一笑,就好像說的那個朱青不是自己,而她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劊子手。
“如果這輩子注定要活成那樣豬狗不如的朱青,我寧願現在把她殺死。”
池月蹙起眉頭,“每個人的生命都貴重,你怎麽會這樣自輕自賤?”
朱青仿佛聽了個笑話,哈地冷聲,“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見過被人輕賤的生命。”
“你是說,你從事‘網絡特殊女主播’的事嗎?”
朱青臉色一變,牙咬緊,“你住嘴!”
池月麵無表情地盯住她,“敢做,怕被人說?”
朱青氣得渾身發抖,情緒反應很大,“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怎麽知道別人吃過的苦、別人經過的人生,別人受過的羞辱?你以為我願意做情丨色網絡女主插嗎?我不願意。在被那些惡心的男人侮辱,被他們言語猥褻的時候,我沒有一刻不想殺了他們。可是,我需要錢,養活自己,養活家人,正如你需要錢一樣。”
“朱青,我也出生貧窮。可是,我們能考上航校,我們原本都是優秀的人……”
“是,你我都出生貧窮,本該互相體諒,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賤。”朱青打斷她,厲色地吼,“你賣成人用品也不比我高級多少,可你卻毫無羞澀心……更沒有同情心。我沒有惹過你,沒有傷害過你,你卻把我拉出來給自己墊背,毀了我的名譽!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一切!”
“我毀了你?”池月冷笑,“我怎麽毀的,拿刀子逼你去賣笑?”
朱青目光幽冷,一步步朝她逼近,“沒有你,不會有人知道我在做那個。更不會留下案底,讓我變成今天的朱青。池月,你知道嗎?我本該是在神壇上的人……有多少人崇拜我?多少人喜歡我?我是無數男人的夢中女神。可你,你把我拉下神壇,踩碎我的驕傲,讓我被人唾棄,讓我……”
她遲疑一下,眼睛裏有痛苦的火花化為仇恨射向她。
“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夢魘。再也擺脫不了……我的夢魘。”
她失魂落魄。
語氣帶恨,拿匕首的手卻在抖。
“你還能更搞笑一點嗎?你不做,誰能拉你下水?還有……”池月目光一閃,看著朱青越來越涼的臉以及那把冰冷的匕首,“就為了這點屁事,也值得你動手殺人,致人於死地?”
一點屁事。
她的輕描淡定加劇了朱青的痛苦。
像一把刀,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毫不留情的插刀。
朱青怒吼,“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道德綁架陷他人於泥濘黑暗,和致他人於死地有什麽區別?池月,是你先殺死我的。早在你故意去平台誘我私下見麵,再報警抓我,又惡意曝光我的身份的時候,我就已經被你殺死了!”
“……”
池月能說什麽?
“所以,今天站在我麵前的朱青,是鈕鈷祿朱青了嗎?”
池月滿不在乎的笑,極大限度地刺激了朱青失控的神經,她把過往的種種的痛苦,從小到大受到不公,少女時曾受到的男人的糟蹋,做色丨情直播的羞辱,被警察詢問時一遍一遍重複剝開那些傷疤往事的戰栗……全部歸結到池月的身上。
因為她失去了所有。
而池月,得到了一切。
她的喬東陽、星空冠軍、月亮塢代言人,無數的擁躉……
未來,池月會得到更多,喬東陽的老婆,喬家的媳婦,豪門那些隻在傳說中聽過的貴族生活。就連她的父母、親人,她未來的子女都將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她的人生命運將會整個被改變。
憑什麽?
憑什麽這個害她一無所有的女人,能貼滿善良、慈善、正能量的標簽……而她成為了與之相反的惡的反派,隻能讓自己的靈魂躲在幽暗的角落裏無聲的哭泣,撕心裂肺的疼痛。
“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做個善良的人,被世界溫柔以待?”
朱青的淚水與她對池月的恨意一樣尖銳刺骨。
“池月,我的經曆,你永不會知道。你更不會明白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不會明白我對成功的渴望…………日日夜夜,我都在盼望著有一個機會,可以讓我擺脫命運,改變出身。機會來了,一個億,一個億就可以,什麽都可以改變了……”朱青喃喃,不停喃喃。
麵前似是堆砌的金錢。
一個億如果換成現金會有多高?她沒有概念。
她甚至為此百度過,幻想過……
有多少無法滿足的欲望,有了一個億都能實現。
有多少曾經鄙夷過,瞧不起的眼神,有了一個億就能讓他們跪舔。
有多少傷害和夢魘……有一個億都能彌補。
“星空冠軍,是我唯一的機會。池月,你不要怪我。我是個可憐人。是個被世界拋棄的人。不是我不仁,是……這個世界不義。”
朱青話音未落,突然朝池月撲了上來。
她手上匕首化著寒光,在喬東陽手電筒的光線裏,疾風般朝池月撲近。
“去死吧!”
她叫囂著的瘋狂的怒意,鋪天蓋地。
這是一個瘋子。
池月觀察了她這麽久,當然不會毫無準備。
在朱青撲過來的瞬間,她迅速避開,頂著有可能被她的刀子劃傷的危險,一把扼住朱青的手,扯住她的手腕一擰,試圖將匕首從她手上搶過。
喬東陽躺在地上,
他受傷了,而且傷得應該不輕,她不能退,不能給朱青機會。
更不能讓她像個瘋婆子似的到處砍人……
池月怕她傷害喬東陽,把匕首奪過來,是最安全的辦法。
她很敏捷,可是麵前這個已經有能力角逐星空冠軍的朱青,確實已不是當初的朱青。
在強烈的怒火、妒火和羞辱的刺激下,她像是換了一個人,那拚著一死的堅定和決心,是池月沒有的。
一個要拚命,不怕死。一個有需要保護的愛人,很怕死。在狹路相逢的對陣當下,氣勢上的強弱會有明顯的差距。
池月抓住朱青的胳膊想奪刀,朱青不想讓她得逞,手被割破,血流如注,依舊不放。
她比池月狠。池月看她受傷流血,就有遲疑,而她,用力拉扯幾下沒能掙脫開,居然發狂地般抱住池月,直接下口咬上她的脖子。
這麽不要臉的打法,池月沒有見過。
側過頭的瞬間,看到朱青眼睛裏的冷意,她打了個寒噤。
……這不是個正常人。
……她甚至都不會考慮就算殺了自己,到時候她要怎麽掩飾現場,怎麽做替補冠軍?
……仇恨蒙蔽了她的理智。
池月來不及思考,一隻手扼住她握刀的手,另一隻手死死掐住她的咽喉。
整個人拳來腳往,都沒有出聲,靜靜的,拚命。
隻要無法呼吸,就會鬆口。
池月的策略沒有錯,但她一隻手用力,力道受到影響,朱青雖然痛苦,但完全不懼。她瞪大眼睛,恐怖地看著池月,一副與她玉石俱焚的做法,任由池月掐得她大腦發暈,即便窒息,也不鬆口——
“池月——”喬東陽大駭。
池月看出他傷重,在保護他。朱青也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肆無忌憚。喬東陽剛才不吭聲,是怕影響池月的判斷和注意力。看到這個情形,他哪裏還能顧得上別的?
大喊一聲,他手機電筒直射朱青的雙眼。
“鬆嘴!你這個瘋女人——”
朱青痛苦的嗚咽一聲,閉上雙眼。喬東陽見狀,就勢在地上一滾,,滾到朱青的腳邊,抬起一隻腿,用盡全力踢向朱青膝蓋後的膕窩。
“唔!”朱青悶哼一聲。
膕窩一麻,疼痛讓她條件反射的軟了身子,放開了嘴。
池月得似喘氣,逮住她的手腕一拖,順勢把朱青壓在岩壁上,“朱青,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朱青大口大口的喘氣著,怒目看著池月,不聽她說,再次發力,想把匕首從她手上掙脫出來。池月氣得啐一口,顧不得脖子上的疼痛,用力扯住朱青,與她手腳並用的踢打起來。
朱青還想重施故伎,但池月敏捷避開,不給她下口的機會。
她擔心喬東陽,想迅速製服朱青,可是這個女瘋子,整個人纏在她身上,又打又踢。
“媽的!今天非得給你醒醒腦不可。”池月提一口氣,把住朱青的腰,一個掃腿踢過去,朱青哀叫一聲,身子矮下去,池月就勢將她狠狠撲在地上。
“本來你是星冠亞軍,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到一筆高昂的獎金,還有在比賽中積累的人氣,就算不去工作,靠做正當直播當網紅,你也有不錯的收入,過上比普通人更好的日子。可是你現在這麽做……什麽都得不到!”
朱青大口呼吸,瞪大的眼,像隻狂怒的女鬼。
“隻要殺了你,我就什麽都得到了。”
“你是不是傻?殺人是重罪。你不僅得不到,連僅有的東西都要失去……”
“是。我什麽都可能失去。但那又怎樣呢?我不在乎,不是最好的,我寧願不要。池月,我就要和你一起死。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你這個魔鬼,你這個把我拉下神壇把我拉入地獄的魔鬼……”
朱青狠狠掙紮,池月一門心思製服她。
肉搏中,匕首“當”地掉落。
朱青沒了刀,池月稍稍鬆下一口氣。朱青瘋癲一般,失常的痛罵,尖叫,池月怕弄死她,她卻一心想弄死池月。無奈之下,池月隻能掐住她的脖子,可是又怕把她掐死——於是朱青故意窒息一般翻個白眼,耷拉頭裝死。然後乘著池月鬆手,借機一個翻身把池月壓在身下!
形勢逆轉。
池月措手不及。
“去死吧!”
朱青瘋狂的冷笑著,蒼白著一張臉撿起落地的匕首,將池月紮下去。
池月瞳孔一縮,抬手想逮住她。
可是——
朱青身子一僵,匕首突然從掌心掉落。
下一秒,她腦袋上突然鮮血迸出,從她垂下的臉滴到了池月的身上。
池月睜大眼,與她麵目模糊的樣子對視。
“喬東陽?”池月大驚。
“我……打暈了她。”喬東陽看池月受朱青掣肘,早已心急如焚。可是他身子不便,隻能咬著牙,連滾帶爬地一點一點靠近,就近抓起一塊石頭,剛好趕在朱青舉刀的刹那,砸在了朱青的腦袋上。
朱青瞪大的眼,慢慢渙散。
這個過程短暫又漫長,池月腦子一片空白,
直到朱青整個人倒在她的身上。
“啊!”池月短促的尖叫,一把將她推開,滿身是血地爬起來,捂住胸口劇烈地呼吸。
一股子血腥味兒在洞口彌漫。
池月的心髒在怦怦亂跳,“她會不會死?”
喬東陽麵無表情,一字一句,“就算死了,也不關你的事,我打的。”
池月渾身冰冷,搖搖頭,不說話,慢慢蹲身,把朱青側倒的身子翻過來。
色如厲鬼的女人,頭發沾了鮮血黏在她的臉上,摸上去,膩膩滑滑,濕涼濕涼的……
池月心頭猛地一跳。
血還是溫熱的,但呼吸……沒有了。
池月慢慢轉頭,內心如有海浪激流在翻騰,但臉上卻一片平靜,甚至對喬東陽露出一個極力要展現的微笑,“……我殺死了她。”
喬東陽隱約明白。
朱青——死了。
也明白,池月的想法。
他黑眸一厲,“不是你。是我砸死她的。”
“你身受重傷,腿腳不便,根本就沒有殺她的可能。是我!”
“池月——”
喬東陽目光冷戾,剛想嗬止她,就被池月捂住了嘴巴,“噓!有人來了。”
她蹲在他的麵前,與他四目相對。
岩洞突然安靜。
外麵的敲擊聲和喊聲清晰可聞。
來的人數不少。
等了這麽久,應該是救援人員趕到了。
池月迎上喬東陽冷目裏的警告,蹙眉微笑,“記住。你受傷暈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是我砸死了朱青。當然,我是正當防衛,她攜帶匕首,試圖殺死我,爭奪星空冠軍。我是正當防衛,失手殺她的。”
喬東陽眨了下眼。
池月知道他的意思,但並不鬆開捂住他嘴的手。
“喬東陽,你必須這麽說,明白嗎?如果你有攻擊力,那我們兩個人對一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對一個女人……就算我們是正當防衛,也會超出必要的防衛限度,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喬東陽脖子一梗,目光裏像有火在燃燒。
池月低下頭,隔著自己的手背,親了親他的唇。
“聽話。乖乖做一個讓池爺保護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