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晚了
迷迷糊糊摸出手機,她甚至沒有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慵懶的聲音,一聽就是還在睡夢中。
“蘇小姐,你在家嗎?”
一聽這聲音,她就整個一激靈,馬上坐了起來,一瞬間變得清醒,這不是蔣青的聲音嗎?她怎麽會大清早找自己呢?
一係列地疑問在心中,她已經為自己敲響了警鍾。
“在啊。”她答,音色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多出幾分清冷和冷靜。
“可以開一下門嗎?”
蘇離皺眉,從床上翻身坐起來,開門?難道她已經在門口了嗎?她開始起身往外麵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
“您稍等一下。”說話掛斷了電話,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找了一套清爽的家居服穿上,走到門口去開門,然而門外空無一人。
她原本想著,該是沒有耐心等下去,直接走了,可是剛剛關上又發覺不對,給那個號碼回撥過去。
蔣青在25樓的她家門口,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搬上來。
終於將人迎了進來,蘇離注意到蔣青臉色有些不好,想到今天天氣不算好,她穿得也不是很多,想來應該是等的時間有些走了。
畢竟是長輩,她還是有些歉意。
”您,等了很久嗎?“她試探地問。
蔣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肩,然後回答,“還好。”
話題好像已經結束,氣氛有些凝固住了,她起身去為她倒水,而蔣青卻在她走回來的時候,忽然說道,“我是第二次來這裏,上次來的時候,實在是半點家的味道都沒有。”她的語氣頗有些感慨。
蘇離拿不準她今天的來意,卻因為這個話題突然又起來些敵意。
“是嗎?可是我覺得挺好的。”
蔣青笑起來,是和藹的笑,並無怒氣,她今天的心態似乎格外平和,完全在蘇離的意料之外,這倒是讓她顯得有些無理,不知道話題該怎麽繼續下去。
後來話題的方向,幾乎都是蔣青在主導,她應該是有有備而來,目的明確。
話題剛剛展開的時候,她意識到,蔣青知道今天白冷去出差,所以是專門來找自己,起初她還懷著戒心,時刻警惕。
後來則一直都在傾聽。
直到蔣青離開,她坐在原來的位置,都仍然覺得不真實。
她講述事情的時候,和白冷很像,像是簡單的陳述一件事情,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她說,她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蘇離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她,幾乎是照著白冷的原話複述。
蔣青底下頭笑,笑裏更多的是苦澀。
抬起頭之後,她次徐徐展開,“他小時候其實是挺活潑的一個孩子,可是那個時候我實在太厭惡他爸爸了,連帶著他一起厭惡,真是太巧了,就在我失去第一個孩子的第三年的同一天,我生下了他。後來每一年他的生日,我都會去看那個孩子。”
隻是聽到這裏的時候,蘇離就感覺到自己胸腔裏險些要控製不住的怒火,而她依舊在說,“他八歲的時候,他爸爸和一個女人一起做戲為了氣我,我其實不在乎,但是那個女人不甘心,他爸爸又不願意理她,那個女人就在他放學的時候綁架了他。”
蘇離心驚,她想,8歲,還應該是單純無憂的年紀,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盯著蔣青,聽她繼續說下去。
“那天我們倆吵架,都是在賭氣吧,沒有人去救他,那個女人發瘋在他胳膊上劃了一刀,把人放了,他是自己走回來的。”
聽到這裏,蘇離深吸一口氣,覺得快要控製不住自己。
而蔣青忽然有些淒涼地笑了笑,“我那時候看到他流血的傷口,其實還是心軟了,我說帶他去醫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
她微微仰頭看著前方,空洞的眼睛裏,浮現出一絲克製的痛苦,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他抬頭看了我一分鍾,一句話都不說,眼睛裏連恨都看不到,之後就自己一個人去了醫院。那之後我再也受不了了,抑鬱了一段時間,時常不太受自己控製,有時候會打他罵他,可是他始終都是和那天一樣的神情。“
蘇離覺得自己已經不敢在聽下去了,她竭盡全力控製著自己,而蔣青,她的眼角有淚落下來。
她沒有抬手去擦,而是繼續說,“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年吧,我到底還是好了,之後大多數時候就是現在的生活狀體啊,他上了高中,出國留學,再回來,就是接管公司的時候。我可能老了,想對他好,但是他好像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蘇離忽然想起,他也對自己說過,他已經不需要來。
“我第一次來這裏那天,是和他爸爸一起來的,他開了門之後自己一直在書房工作,他爸爸生氣,打了他一巴掌,父子倆像仇人一樣,我把他爸爸帶走了,再沒有來過。”
“他也很少回老宅子吧?”蘇離問。
蔣青點點頭,“是,一年兩次,我的生日,還有除夕,隻吃飯,不過夜。”
蘇離想,白耀文在這個家庭裏扮演的角色,似乎在白冷的心中所給的傷害要更多些。
蔣青忽然直視著她,眼睛有了焦距,“他第一次請我幫忙,是把安安帶回來,讓我幫忙照顧,是照顧他,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作為媽媽,照顧一個孩子是這樣的。”
聽到這裏,蘇離心中是久久地長長地無聲地歎息,連憤怒都不再有,隻有深深地濃稠地化不開的哀傷。
這個故事裏,白冷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但是好像又沒有一個人是好過的。
蔣青走的時候,握住她的手說,“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不一樣的,我今天過來是些跟你說,謝謝你,雖然,我可能也沒有這個資格。”
最後一句話,她聽到了無盡的心酸和悔意。
她離開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她,“您有些過要挽回嗎?”
“晚了。”說完,她離開了。
蘇離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眼前似乎還有那個背影,在離開時蒼老得猶如八旬老太,那些聲音那些故事在始終在她的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