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毫不客氣,毫不謙虛
白家宅子。
自門外看並無過於吸引人地方,但是一路走進去,越往裏走,便越看出其格局,典雅的中式風格,沉穩大氣,就連花園也是出自名匠之手
而白冷,一路走進去,並無什麽表情,他沉默著往裏走,一路上老管家陸伯都在同他說話,和藹的聲音像極了此時和煦的陽光。
然而,他雙唇微微抿著,偶爾點頭示意,他似乎和大多數時候沒有什麽不同,又似乎有些緊繃,但對於身側的這個老人,他是足夠尊重的。
電話是他的爸爸打過來的。
“回家吃飯。”白耀文的的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更沒有家長對孩子回家的期盼,未等白冷拒絕的話說出口,他便已經搶先,“多忙的事兒,都給我放下。”
此刻白冷剛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已經有些陌生,又仍然熟悉。
白耀文還是那樣獨斷的口氣,可惜退下來之後,閑散的日子過多了,那股子氣勢終究是差了幾分,再加上麵對他時這樣的刻意,叫他聽來居然有些好笑。
於是他真的笑了,弧度有些不平常,隻是笑的時候眼中仍然沒有情緒。
自然了,對麵的人是看不到的,隻聽到他說,“知道了。”
平靜的語氣,聽不出起伏,電話被掛斷了。
不久之後,白冷便出現在白家。
大大的餐桌,精致的菜肴,一桌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好像所有人都默契的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飯桌上偶爾發出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是極小的。
白冷似乎胃口不好,很快便放下了碗筷,招呼一聲之後,就準備離開。
可是怎料,他剛剛邁開腿,白耀文的聲音便傳來,“站住。”
他倒是真的沒有動作,隻是也並不回頭,臉上看不出情緒的模樣,仿佛一個冰冷的機器人。
“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嗎?不打電話不回家,回來一次也是這樣公事公辦的語氣!”
白耀文的情緒有些突然,說到最後筷子便砸在了桌上。
一頓飯吃到這個地步,實在是食不知味,而飯桌上唯一一個還在動筷的人,便是蔣青了,她的動作始終都是不急不躁,剛剛白耀文摔筷子的動靜並不小,可她仍舊請平穩的將飯粒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之後才道,“去吧。”
她知道,他是要去看那孩子。
他仍舊維持著背對的姿勢,點點頭之後便離開,腳步沒有任何猶豫。
白耀文的目光同蔣青對上,她顯然是感受到了,但並不看他,放下碗筷之後,也離開了餐桌。
良久,餐桌上才傳來一聲沉沉的歎息。
嬰兒房置在二樓,蔣青原本打算改一個客房給孩子用,但是白冷自己提出用他的房間,反正他多數時候也不在家。
蔣青便照做了。
小家夥嗜睡,白冷進來的時候,他在睡覺,肉嘟嘟的臉泛著淡淡的粉色,眼睛閉著,可是似乎嘴角卻是彎的,好像在笑。
於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他的嘴角也柔起來。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響起,他仍舊沒有意識到,身體又在一瞬間有些緊繃。
“你……也是當爸爸的人了,沒必要再跟他較勁。”
蔣青的聲音頗有些感慨,最近照顧這個孩子,讓她心中生出許多感受,所以,今天白冷回來,她也是高興的。
他似乎是意外她居然會為白耀文說話,眼睛微微眯了眯,隨後站直身子道,“這幾年,您還較勁嗎?”
“早就不了。”
她失笑。
“我也一樣,早就不較勁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笑意,他的語氣太過輕鬆了,仿佛從未發生過一些事情一樣,以至於蔣青皺起了眉頭。
越是到了自己淡然的時候,她才發現,有些東西,好像不可挽回了。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口,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於是,白冷搶先開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孩子麻煩您照看,我有時間回來看你們。”
說完,他便真的離開了。
邁開腳步的姿態是隨意而輕鬆的,走出去的時候背挺直著,像是一棵頂立的大樹,蔣青有些愣愣的回頭去看,她的兒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長大了。
這真是一個令人有些無措的事實。
白冷剛剛出房間,便被白耀文叫住了,他也上了樓。
“跟我來一下書房,有事跟你說。”
說完,不等白冷回答,他便徑自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他極淺極快的扯出一個冷漠的弧度,最終還是跟了上去,反正,一年也應付不了幾次。
“做生意,要看長遠,不能隻顧眼前,凡事不能太過激進。”
他出言,語重心長的語氣,有了一個父親的樣子。
白冷卻忽然的笑出了聲,他笑的時候,眼中的冷漠毫不掩藏。
他居然在教他做事?
早就已經不需要了。
“公司現在是我在做主,應該做什麽怎麽做,我心裏有數。”
他的語氣並不誇張,但是透著強大的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狂妄。
白耀文的胸口起伏開始有些劇烈,那麽些年了,他仍然管不住自己這個兒子。
“有數?你心裏有什麽數?別以為出去國外學了幾年洋人那點自由散漫,回來就可以糟蹋我們白家的心血了!”
氣得極了,他說話根本不過腦。
白冷收起了笑,銳利的眼睛直視自己的爸爸,“我想我應該提醒你,寧遠集團在我手裏,才有了今天的成績,您倒是不激進,就差點和那幾家一樣了。”
毫不客氣,毫不謙虛。
事實上,白耀文自己清楚,寧遠集團雖然不至於在曆史的洪流中消失,但是在同期的幾家都明顯式微之後,寧遠也千瘡百孔,隻是尚可以遮掩。
真正達到一個頂峰,做到如今的成績,確實是在白冷的手裏,隻不過,這些外人都不知道,也看不出來。
白耀文悲哀的意識到,當他想要教育自己這個兒子的時候,竟然已經力不從心了。
沒有資格,也沒有底氣,這小子仿佛急於想要和他,和這個家撇清關係一樣。
他對蔣青倒還算尊重,但時間過去,也愈發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