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眼福

  （二）


  韋敬之來忘塵寺中相托，便是在正月十五上月節這天。


  “實在是太古怪了，希望高僧可以出手相救啊……”


  韋敬之露出十分苦惱的表情說道。


  通常情況下，都是由青末叟作為中間人進行消息傳遞的，像如今這樣由委托之人直接來到寺中實屬罕見。


  更何況，這位韋敬之直接來到了菩提居中，也就是安歸雲和花夜明的麵前。


  這位前來委托的韋敬之可大有來頭——


  十多年前，韋敬之曾是杭州錢塘縣的縣令，如今他已貴為杭州長史，其權勢僅次於江南東道節度使和杭州刺史之下。


  在杭州一地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乃是實打實的地方實權派。


  韋敬之有一位長子，名為韋夢陽，今年四十二歲，在父親韋敬之的安排下，在杭州擔任校書一職。


  校書雖是從九品的小官，卻是個十分清貴的職位，非常適合紈絝子弟。


  遇到古怪事情的，便是這位韋夢陽公子。


  青末叟聞訊也匆匆而來，盤腿坐於安歸雲和花夜明身側。


  接著自顧自地端起酒壺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道。


  “唔……看來真是棘手啊……”


  “就連長史大人家中也出了怪事。”


  接著，眾僧便聽著韋敬之將家中之事講來，是這樣一件事——


  韋夢陽雖然不學無術，好色貪杯，但卻因為他有韋敬之這樣一個爹，因而生活也算得十分美滿。


  娶了老婆不說，還討了兩房小妾，至於他時常尋花問柳的女子更是不計其數。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韋夢陽的眼睛出了問題。


  原本正常的雙眼，如今都生出了雙瞳。


  也就是說，他的一個眼窩子裏有兩個瞳仁。


  雙瞳曆來便是不祥之兆，然而——


  隨著那雙瞳的出現，韋夢陽的眼前出現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綺麗景象。


  以那雙眼看去，無論什麽事物，都比之前要豔麗百倍。


  若是以那雙眼睛看碧空，明明隻是普普通通的晴天，在韋夢陽的眼中卻化作漫天彩虹和雲霞，彩虹有如天河那般流過天際，雲霞則翻卷著俏麗的雲頭競相飛逐。


  若是以那雙眼睛去看西湖南端的梨樹林，雖在萬物深藏的季節，在韋夢陽看來卻是半岸梨花，或許還有絲絲微雨飄於梨花之上，若是詩人看見那梨花帶雨之景，恐怕會落下淚來。


  若是以那雙眼睛去看夜色，明明隻是普通的月夜，在韋夢陽看來明月有尋常的四五倍大，澄澈的月光中還時不時有閃著微光的桂花瓣飄落。


  如此一來，韋夢陽十分開心，常常睜大眼睛四處跑來跑去，原先那乏味的世界，如今猶如仙境一般。


  “啊……這真是大飽眼福啊！”韋夢陽常常這樣叫道。


  “難道這是我十世修來的福分嗎！”韋夢陽常常這樣口不擇言地說道，可事實上他從不禮佛修道。


  “太美了啊……”


  “我這是積了什麽德啊……”


  不僅如此，韋夢陽那雙長著雙瞳的眼睛，還能依據他的心意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若是看見那家小娘子生得美豔，韋夢陽看去，那小娘子便不著一縷。


  若是哪家府中有稀罕玩意，韋夢陽看去，那家院牆便如同不存在一樣。


  若是哪家夫妻在家中打鬧，韋夢陽遠遠看去，卻如同坐在戲台子跟前看戲一般。


  “啊……真是太奇妙了。”韋夢陽常常這樣歎道。


  然而，這樣的快樂持續了不到十天。


  之後，那雙眼睛裏看見的，便不再是人間的景象。